徐昭紧抿红唇,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如磐石般的坚硬还有要人无法察觉到的一丝悲苦:“因为他,是我兄长。”
裴峥猛然抬起头,大了一圈的瞳孔晃动的看着面前的人儿;虽然此刻她戴着一张人皮面具,他无法看到她真实的表情,可是他却在她的眼底看见一抹无奈,一丝苦涩。
*
此时的正阳宫中,殿内虽是温暖如春、奢靡华贵,可所有宫侍都宛若被剥夺了呼吸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趴伏在地,甚至还几个胆小的还忍不住瑟瑟发抖,紧紧地咬着发疼的舌尖,逼着自己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晕过去,此时若是晕过去,那位生气的主子一定会让他们这辈子都再也睁不开眼睛。
‘砰’的一声!
叮铃桄榔的脆响瞬间传遍大殿的每个角落。
窈窕的身影从九凤软榻上怒而站起,刚才还放于手边的吐着甜浓熏香的瑞金兽被她怒扔在地,发出的刺响让人心神惊惧。
“为什么让她跑了?你是怎么办差的?”林瀞瑶伸出猩红的指甲,怒指着跪在地上的上官无策:“五千龙腾军再加上一个你都没办法杀了她吗?”
上官无策面无表情,挺直着脊背跪在地上,潋滟的双瞳目视前方,像是在看着面前这怒不可遏的中年美妇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人:“太后息怒,徐昭身份特殊,身边有高人相助也就罢了,居然连大梁天子都为她撑腰;五千龙腾军已经被梁帝折了四千,臣只带回来一千人。”
“什么?”
林瀞瑶红唇微张的跌坐回到软榻上,一双细长上挑的眉眼中恶毒之色难以遮掩:“不愧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天生的狐媚子,专会勾引人;本以为那个丫头只是梁帝为了显示宽厚随意娶的皇后,没想到梁帝居然把她看的如此重要。”
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折了的那个四千龙腾军,梁帝怎么说?”
“梁帝言明,要太后告知实情会何要派遣军队闯入大梁地界,并且认错表书才肯将那四千人放回来,如若不然,将来可能大宛的边陲不会像现在这般安稳。”
“他这是在威胁哀家?”
上官无策头一低,用默认回答了林瀞瑶的话。
“哼!哀家虽然向来主和,可是他大梁如果真的敢举兵,我大宛也是不怕的。”说到这里,林瀞瑶轻轻地吹了下指甲:“那四千人梁帝既然喜欢,就送给他。”
上官无策的眉角一沉,然后连一句话都没说。
就听林瀞瑶继续说道:“至于那个丫头,必须诛杀;还有……”狭长的眸子轻轻地闪了闪:“段清当初在宫里重伤逃逸,至今消息还在按压着,据北边的探子汇报,镇北王府他也没回去,只是跟随他的黑鸦队消失不见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被那小子给带走了;没想到段家这对父子还真是天生就爱跟哀家作对,当初哀家就不该心存宽厚,在段清还未袭爵领兵之前就该将他杀了才是。”
“太后是希望我去追上段清,杀了他吗?”
“段清一路朝着大梁,一定是去找那丫头去了,等两人汇合,一并铲除。”染着凤仙花汁的手指霍然收紧,青白的骨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淡淡的青黑之色,破坏了那双如羊脂玉般精心保养的手指。
看着林瀞瑶脸上的腾腾杀气,上官无策的眼底闪过讥讽之色,忽然,想刺激一下这老太婆。
“太后,臣还有一件事要禀告。”
林瀞瑶微微侧首,闪烁着凌厉光泽的眼角淡淡的落在上官无策的身上。
上官无策道:“臣当初奉懿旨前往大梁诛杀徐昭,无意之间碰见了老熟人。”
林瀞瑶敏锐的眉心一皱,连眼底的凌厉之色都刹那间又亮了许多。
“臣碰见了段逸。”
‘啪’的一声。
声音虽然细小,可是在这安静到如一潭死水的大殿里却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跟着,就看伺候在林瀞瑶身边的宫侍惊慌喊道:“不好了,太后娘娘,您的指甲,指甲断了。”说着,那名宫侍忙转身喊人:“快,太后娘娘的手指受伤流血,快宣太医。”
听见动静,上官无策依然保持着微微垂眸的姿态,可是那眼底,讥讽之色散去,竟是一汪得逞畅快的笑色一闪而过。
*
来到清河王府两日,徐昭也算是将这
也算是将这大宛煊赫的堂堂王府上下溜达个遍。
清河王爷沈正河乃朝中一品大员,因祖上陪着大宛开国皇帝征战天下,最后终于荣获王府爵位,蒙荫子嗣;只是清河王府以前只是一个名头响亮的无权王府罢了,但自沈正河继承爵位以来,却是慢慢重新站上政治舞台;听闻沈正河此人极为擅长长袖善舞,又狠辣狡黠、处事果决,自大宛太后林瀞瑶把持朝政之后就越来越得青睐;如今,除了掌管十万龙腾军的上官无策,就属这位清河王爷在林瀞瑶面前最能说得上话。
要不然,先太子上官无痕被幽禁养病的芷凌宫为何独独挨着他清河王府,而不是挨着其他王府侯爵的宅院?
在将清河王沈正河摸清楚之后,徐昭就开始在最靠近芷凌宫附近的地方开始广泛活跃;现在,有裴峥这个掌管着王府宅院的护卫管事在后面给她兜着,她只要小心谨慎一些,除了女眷后宅不能轻易出入之外,剩下哪个地方她都能光顾二三。
只是,今日当她又在芷凌宫外的宫墙处走动时,忽然看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忽然从树影之中闪现出来,宛若一只埋伏在草丛之中的猫儿,先是张望的在四处多看了几眼,似乎在确定安全之后,一双纤纤玉手从长袖下伸出,眼看着就要去扒宫墙处的一处花丛。
“凝香,我就知道你这丫头不安分,又偷偷背着父兄去看那个疯子吗?”
就在浅蓝色人影刚刚伏下碰触花丛,一声尖利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跟着就看见几个明艳的身影如一阵风般卷过来,直直的就朝着那浅蓝色的身影袭去。
沈凝香看清来人,吓得忙缩回手指,可在缩回之时,她还是动作麻利的将扒乱的花丛小心翼翼的埋好,抬起一张素净小巧的脸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来人。
望见这一幕,徐昭小心的隐下身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长姐。”
在来人靠近之时,沈凝香垂眸行礼,小巧精致的小人儿灵动十足,再配上那并不是很张扬却颇为要人眼前一亮的着装和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清河王府的贵人。
听说清河王爷有一子二女,不用猜便知道这先后出声的两个女声一定是凝香郡主和凝萝郡主。
沈凝萝走近,她比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年长三岁,所以个头也比她高上些许;眼下沈凝香又做出行礼的动作,自然就更比她矮了许多;故而,沈凝萝一靠上前便居高临下的瞅着低眉垂目的小妹,一脸的鄙夷轻视:“还真是惯会装巧卖乖的,父王就是被你这幅乖巧的样子给欺骗了。”说完,沈凝萝就往花丛附近走了几步,踮着脚尖在仔细的将花丛看了好几遍都没察觉到什么奇怪,便怒气道:“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这里藏着你偷偷前往芷凌宫的密道?”
沈凝香小脸雪白,虽然惊骇她这个姐姐为什么忽然出现在这里,可还是稳住心神,慢慢站起身,道:“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芷凌宫那是什么地方,父王说过,我们不能随意去的,我自然也不会去。”
“呸!还在这儿给我装?”说完,沈凝萝伸出手就往沈凝香的肩膀上狠狠地一推,其实这一推撑死了也只是让人后退几步罢了,可是沈凝香却忽然脚盘不稳,重重的摔倒在地,一身浅蓝色的裙衫瞬间染上了赃物。
看见沈凝香摔倒,沈凝萝先是一惊,跟着,目光讽刺的落在沈凝香的双脚上,讥笑之色立刻出现在脸上:“哈哈!真是对不住了我的好妹妹,我怎么就忘了你是个瘸子呢。”
沈凝萝这么一笑,跟在沈凝萝身后的丫鬟婆子们都掩着嘴角笑出声,那一张张狐假虎威得意洋洋的笑脸如刺眼的锋芒扎的人心里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