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的笑容转尔一笑,就像细雨洒在烧烫的红铁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王氏一愣,难以置信徐昭在这时候还能笑的出来:“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太后,本以为你只是权欲熏心、不择手段,现在看来原是蛇蝎心肠。”徐昭眉眼弯弯,通透的眼睛里却含着冰霜,带着利刃,“太后杀了那么人,做了那么多阴私构陷之事,恐怕夜里也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应该睡的很安稳吧;在你这种人的心里,杀人嗜血早成了家常便饭,那些死在你屠刀下的人在你看来也是活该;只是今日提起,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太后一句,午夜梦回中,坐拥锦绣荣华的时候可有故人入梦。”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昭目若秋水,盯着脸色渐渐惨白的王氏笑的娉婷妖娆:“慕容素樱,太后可还记得?!”
王氏脚步蹒跚的往后一趔,差点身形不稳的栽倒在地。
“看来太后还记得,您的记忆力还算不错。”徐昭笑笑的扯了扯袖子。
王氏攥紧了拳头,一双疯魔的眼珠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左右乱转,惨白的脸色带着青气,如将要不久人世的病疴之人,“你怎么知道她?”说着,王氏又一顿,眼神疯狂:“是镇国侯府的人告诉你的,不对,素樱心高气傲,绝对不会将当年的丑事说出去,如果他们知道真相,京城也不会如此平静;说,是谁给你讲的,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看王氏惊颤的浑身发抖,徐昭就知道自己戳到了她的死穴:“你说的没错,如果老侯爷知道当年真相,他就算把这大梁天下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轻饶了你们;至于侯爷夫人,她芳魂已去,生前不受宵小之徒胁迫,死后你们更没有资格来惊扰她。”
“哈哈——”王氏瞪向徐昭:“哀家知道了,你做这么多是来替镇国侯府泄愤的;但哀家不妨把实话告诉你,当年慕容素樱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见她,如今她变成鬼,哀家依旧不怕。”
“太后当然不会怕,您若是要怕了,恐怕这些年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早就把你给吓死了。”徐昭神秘一笑:“可是太后,人都会有弱点,纵然是像你这样凶残成性的人,也有自己害怕的。”
徐昭弹了弹衣角,目光灼灼的看着冥顽不灵的王氏,慢慢逼近:“你不怕恶鬼讨债,但怕王氏一族就此湮灭。”
王氏脸一白,脚步不稳的后退一步。
徐昭继续上前一步,“你不怕双手沾血,但怕死后无人哭丧。”
脚步又退后一步。
“你不怕敌人寻仇,可怕遗臭万年,死后无法入大梁的皇室宗祠,受皇家香火供奉。”
王氏在徐昭的一步一紧逼的言辞中如遭重击,整具身子狠狠地撞向身后的梅花树,退无可退,身形颤抖,整张脸上的血色尽失,大有崩溃之兆;只见她双手插进头发里,发狠般的撕扯着青丝,尖利的叫声冲破耳膜,带着喋血般的恨意:“不要再说了,不要说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难道是我真的说到太后你恐惧的地方?”徐昭轻轻一笑:“王氏,你用尽毕生心血攀附这至尊之位,到最后,如果落得一个皇家宗庙不收,皇陵不得入的下场,你说说看,你这辈子到底争到了什么?你还得意什么?到最后跟那些被你送入皇陵的后妃相比,你究竟是输了还是赢了?”
王氏愤而瞪大双眼,一根根鲜红夺目的血丝爬满了她青白的眼球,鲜红的嘴唇被她咬破,滴滴殷红的鲜血滴在雪地上,如妖异的红梅,偏执的大喊:“哀家不会听你信口雌黄。”
“是不是信口雌黄太后最清楚,惊天鼓一响,天下人尽知,楚烨就算有心偏袒你,可跟天下人心中的公道相比,你这个蛇蝎心肠母亲他还会在意吗?”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如果楚烨真偏袒与她,当初也不会将她送出宫外。
此刻的王氏就像是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低低的在原地嘶吼咆哮,猩红的眼睛里带着不甘,低鸣的咆哮夹着怒恨;最后猛然一抬头看向将她逼到如此境地的仇人,忽然愤而发力,如一枚疯狂的爆弹带着刁钻狠毒之势朝着徐昭冲去。
经过上次在圣兴宫一事,徐昭自然对这老巫婆多了戒心,看她张牙舞爪的冲扑上来,一双染着艳红指甲的手指直戳戳的就往她脸上抓;徐昭神色微凛,一个利落的侧身堪堪躲过王氏凶猛的一扑,王氏见一击不成又生歹意,不死心的又要冲上来;徐昭倒也不着急再躲,而是站定身姿,锦衣翩飞,如九天而降的天女,风姿卓越、抿唇勾笑,红唇张启,叫了两个字:“元宵。”
声音刚起,一道银白色的闪电带着风驰电掣之势朝着王氏冲过来。
王氏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数声利器划伤肌肤的暗声,跟着脸上一阵锥心的刺痛让她尖叫着捂着脸跌倒在地;元宵小爷大显雄威,骄傲的站在高高的梅花树上,一团白雪似的飞舞着它银白的长毛,眯着金色的眼珠对王氏露出不屑——敢当着小爷的面欺负爷的主子,让你尝尝爷沾了毒粉的毛爪。
☆、059:抢媳妇咯
徐昭也是在来灵光寺前忽然灵光一现想到要把元宵带上,小家伙是个宝,快如闪电,心思敏捷,再加上那一身可以救人于生死之间的活血,有这小东西在身边,她就跟带了一张保命符,去哪儿都不用怕。
没想到王氏在被她逼急之后真敢不要命的硬拼,如果不是身边带了这样一只福将,那她岂不是要跟王氏这个老巫婆在这院子里玩摔跤?
想到这里徐昭就是一阵哆嗦外加嫌弃,目光犹自在王氏艳红的指甲上徘徊;元宵跟在徐昭身边许久,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烂熟于心;眼下看她盯着王氏的指甲乱瞧,就从枝头跃下来,晃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到王氏面前;当金色的眼珠看清王氏鲜红的长指甲时,小家伙突然发出一声危险的尖叫,跟着飞身而起露出锋利的板牙,朝王氏的一根手指上狠狠地那么一咬。
一声清脆的‘吧嗒’声传来,王氏右手食指上的指甲硬是被元宵的板牙咬断。
王氏本来还沉浸在脸被伤的痛苦中,忽然见元宵咬断了她的毒甲,刹那间脸色大变。
元宵金目咄咄的怒视着王氏,可见是真的动了气;回头就朝着徐昭吱吱叫了两声,似乎要做什么征得她的同意。
徐昭看着元宵咬在嘴里的断甲,这时她要是再不明白她就是个傻子。
元宵自幼生活在雪山中,常年以珍奇药草为食,所以小家伙自然能辨别出各种毒物;眼下能让它对这截断甲如此在意,看来她刚才猜的一点也没错,王氏在指甲里的确藏了毒。
只要一想到王氏在落得如此境地后还想着要害她,徐昭就抿紧红唇,恨不能将此恶妇处之而后快。
元宵等了半刻也不见主人下命令,肥胖胖是个急性子,跳起来就要将断甲塞进王氏的嘴里。
王氏知道断甲里藏了什么,当场就被吓得慌神躲避;看着这一人一兔你躲我进、你闪我攻相互胶着不让,徐昭刚准备摆手将发狠的元宵叫回来;一个青衣打扮的小厮模样的男子从院外匆匆跑来,在徐昭面前低语两声:“主子要奴才告诉娘娘一声,皇上亲率御林军来了,让您赶快避一避。”
楚烨来了?在这个时候?
徐昭只觉得眼前忽然飘过楚烨那双夹霜带冰的清冷凤眸,哎呦我去,如果让那家伙知道她未经他允许这么欺负他娘,那他还能轻饶了自己?徐昭浑身一个激灵就忙去叫元宵,一边还问小厮:“裴铮呢?他那边怎样了?”
小厮神秘一笑,指向西南方向;徐昭顺势去看,就见那里数道黑色的浓烟滚滚升起,空气中很快就传来一股酸涩的恶臭味。
这股味道徐昭虽不熟悉,可还是闻到了心惊肉跳的味道:“怎么起火了?发生什么事?”
小厮低头答道:“主子说,只有得道高僧才能在寿命将至之际坐化出我佛舍利,灵光寺上下皆是一帮狼心狗肺、豺狼虎豹之辈,坐化他们不配,只配被火烧。”
徐昭啧啧咂舌,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她还真难相信永远温文如玉的裴铮动起手来居然也能如此毒辣;火烧灵光寺的这帮老秃驴?恐怕也只有他能想的出来。
再一想到闻到的这股酸臭味是烧焦的人肉味,徐昭只觉得肠胃翻腾,抱着跳进怀里的元宵就赶紧往外跑。
可徐昭还是低估了楚烨的速度,他身下骑的可是北戎良驹,号称踏雪生风的千里马,跑起来四蹄如风,鬃毛飞扬,跟脱了缰的野狗很有的一拼;等她抱着元宵从灵光寺后门跑出来,隆隆的马蹄声已接近耳边。
决不能让楚烨和裴铮碰上,徐昭咬牙对身边的小厮说:“快,让你家主子有多远跑多远,千万别让他在这时候出现在皇上面前。”
小厮领命快步溜了,徐昭洋装淡定的站在后门整理仪容,想着等会儿见到楚烨,是该先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大腿狠狠地哭嚎两嗓子,告诉他这些日子她对他这个正牌夫君有多想念、多相思、多寝食难安,还是该坦白从宽,说她这些天心宽体胖、吃嘛嘛香,亲手扳倒了王家这只大祸害不说还顺带把他娘给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