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话间,就到了驿站。还未曾下车,就听见外头一阵喧闹声。
魏老夫人心细,拦住了要赶着下车的老王妃,“先在车上等会儿,我们这次可没带几个小厮,大都是妇人。这里来往的大都是与京城相干的。阿萤可还没出嫁呢,万一冲撞了她,回头叫人认出来,对名声可不好。”
老王妃虽然不耐,但魏老夫人的话说的在理,所以也就忍着没下车。
三人等着嬷嬷在车外禀告说无事后,才一一下了车。
因她们这次出来乃是私事,身上并无公文,所以驿站是住不了的,就连歇脚都不行。驿站那是专给身带公文的官员,还有加急报信的报信官所预备的。寻常人到了这儿,都只能住在边上挨着驿站开的旅馆中。那些旅馆就是专做谢凉萤这些不能留在驿站的人生意的。
嬷嬷们在主子们下车之前,就已经使了银子,包下了一家看起来相比干净些的旅馆。旅馆的边上帷帐也已经搭好了,附近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京中哪家贵夫人或者贵女出门,万万冲撞不得的。
这家旅馆乃是夫妻店,小虽小,但却干净整洁。谢凉萤环视一周,颇是满意。
“三位贵客请喝茶。”老板娘将刚刚从嬷嬷手里拿过的茶泡好了给她们端来。她在这里开了数年的店了,所以知道不少显贵人家是不吃外头东西的,所以并没有对嬷嬷们的举动有什么意见。反正银子不少就行了。
“有劳了。”谢凉萤捧起桌上的茶暖暖手。
闲来无事,她就打量起了这位老板娘。大约因为这次来的都是女客,所以老板就在后头忙活,前面招呼客人的活计就由老板娘来做了。
这老板娘长得倒是还行,称不上路人之姿,却耐看。一冲眼瞧着,并不觉得多美,但看久了,就觉得有种不同于京中贵女贵夫人们的味道。她身上穿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麻布衣裳,麻料子很容易皱,但老板娘身上这套却很齐整,应当是穿之前就熨过了。她头上盘了个京城附近,寻常人家妇人所盘的妇人发髻,自己又做了些改动,看起来简单了许多。大概是因为每日要早早起来开店做生意,没有那等时间来盘头发的缘故。
谢凉萤看着老板娘的发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猛地站起身来,凑到老板娘的跟前去,把人给唬了一跳。她并不顾老王妃和魏老夫人不赞同的眼神,一味地想要看清楚老板娘的发髻。
“哐当”一下,谢凉萤手里的茶杯跌在地上摔了个米分碎。旅馆里头干干的黄土泥地被茶水给浸湿了,谢凉萤一脚踩在上面,脏了一双绣鞋。
魏老夫人皱眉呵斥,“阿萤,坐下!像什么样子!”
谢凉萤指着老板娘的发髻,话还未出口两行泪就先落下来了。“敢问娘子,今日发髻上所戴的簪子是哪里来的?”
老板娘一愣,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发髻中的簪子。她见谢凉萤很在意,便干脆拿了下来递给对方。反正这簪子也不是来路不明的东西。
谢凉萤赶忙接过簪子,反复细看。
错不了!错不了!
老板娘不知道谢凉萤是怎么了,又是哭又是笑的。她怯生生地道:“这簪子乃是前些日子一个女子给我的。她问我能不能拿这根簪子换些窝窝给她,我见这簪子好看,就答应了。”她扭头看着面色阴晴不定的魏老夫人和老王妃,“是不是……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如果真的有问题,那她可就不敢要了。不过几个窝窝换来的,也不值当什么钱。
谢凉萤紧紧捏着簪子,追问道:“那女子当时是什么样子?她往哪处去了?”
老板娘每日要接待的客人很多,所以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女子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脸上脏得很,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了。不过衣服的料子虽然脏,却看得出原本应该是不错的,起码是富户人家的女子穿的了。她跟我换了窝窝之后,便问我京城往哪里走。我给她指了路,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谢凉萤从腰间的荷包里抽出一张百两银票,塞到老板娘的手里,“我拿一百两跟你买了这簪子。”
老板娘欣喜若狂,一百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到了这一步,魏老夫人和老王妃若是还看不出什么,那就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魏老夫人从凳子上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谢凉萤手里紧紧握着的簪子,抖着声音问她,“是、是……阿晴……”
谢凉萤不断地重重点头。
魏老夫人得了谢凉萤的肯定,一下子就朝后面倒了下去。幸好老王妃眼疾手快地把她给扶住了。
“还活着,还活着!”魏老夫人又哭又笑,“还活着!”
老王妃也双眼含着泪,不断拍抚着魏老夫人的背,重复着她的话,“嗯,还活着。”
老板娘抱着托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她是真弄不懂这些京里头的贵人。
谢凉萤顾不上拿帕子,直接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把目光落在簪子上。
太好了,二姐姐还活着!
☆、第66章
魏老夫人有些大喜之后的虚脱,谢凉萤担心她不自觉的表情外露会引起店家的起疑。乐-文-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她向两位老夫人提出回去车上,然后速速离开这里。等跑一段之后再另寻个地方停下来好好商议。
两位老夫人也有这样的担忧,自然应允了。她们只道魏老夫人身子不爽利,所以要离开店里去车上歇着。嬷嬷们另外又向店家要了茶水并一些吃食,防止后头路上要吃。
双珏落在最后头,等众人都回车上之后,她转过身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看着双珏冷若冰霜的表情,登时吓得腿软。看打扮,这位应当是服侍人的,怎得一下子就和方才娇弱的样子不一样了?
双珏拍了拍手,几个黑影不知道从哪里闪了出来。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一色儿的黑衣,皆带着面具。老板娘根本看不清这些人是谁,不过也对他们的样貌并没有多大的好奇心。她的心思全在那些明晃晃的刀子上。
“老板娘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要说什么。”双珏缓缓地走向其中一人,从他的手上接过刀来。
刀尖的锋芒在太阳的照耀下分外刺眼。
老板娘浑身失力,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往后退。今日来店中的那些贵人们,分明就是顶顶显贵的。莫非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让她们心中不满了?得罪了贵人?还是那根簪子她本不该拿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命丧于此了?老板娘这时是真的后悔了,深悔自己当时不该见财起意。早知道就不同那破落户换东西了。原先看着是一笔天降的意外财,现在看来,那根本就是阎王爷的催命符啊!
老板娘想出声高叫,将帷帐外的人给惊动了,也将自家男人给叫唤过来。但还没出声,就被刀尖给顶住了脖子。她眸光垂下,感觉着那刀尖一点点地陷进她脖子的皮肉里头去。
双珏低着头,不带感情的眼睛里蕴含着杀意。“今日并没有人问过你任何事,只有三个京中官眷在你店里歇脚,是也不是?”
“是是是!”老板娘点头如捣蒜。
双珏把刀尖一点点地往回收,“若等会儿有人问起来,方才坐着的是谁?”
老板娘“呸”了一口,“哪个王八羔子胆子忒大,竟敢同人打听官眷的消息。那是能随便跟人说的吗?也不长长脑子,若是他日官府寻上门来要捉了我去下大牢,你替我去啊,快些给老娘滚!”说罢,她讨好地看着双珏。
双珏将刀收回,往身后一甩,正好落在了方才取了他刀的汉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