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找不到人,找到尸体,也是好的。后面这半句话,嬷嬷不敢再说了。
大夫人似乎被这句话给找到了主心骨。她连连点头,指着门外道:“是,你快去,马上就叫人回魏家去。让我爹和我那些兄弟赶紧派人沿着去南直隶的路上找人。”
目送着陪嫁嬷嬷离开的背影,魏氏把目光投向了谢凉萤。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谢凉萤就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阿萤,你听我说。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马上动身去南直隶。阿晴也有可能是被李府抓回去了,你去了李家之后,要是察觉到她被囚禁的蛛丝马迹,千万要替我把她给带回来。”
魏氏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倘使……带回来的只有阿晴的尸体,那我也认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夫人反而冷静了下来,“你一个姑娘家,李家断不会听你的话,我让我娘家人同你一道去。虽说隔了一层,但到底是年长些的,说话有分量些。”
谢凉萤也知道仅凭借自己,是万万没有可能与李家相抗衡的。是以她对魏氏的话并没有反驳。
魏氏从外头叫进来个大丫鬟,帮她更衣。她一边在里间换衣服,一边对外头的谢凉萤道:“你稍稍等我会儿,我这就同你一道上魏家去。”
不消片刻,大夫人就更好了衣裳,带着谢凉萤一道上了马车去了魏家。
魏家在京城也算是极显眼的了。当年是皇帝保的媒,否则魏家也不会把宝贝女儿嫁进谢家那等低门小户。
这是谢凉萤第一次来魏家。她无心去关注魏家气派的大门,也对那些繁花满园的花园视而不见。她跟着熟门熟路的魏氏,一路往里头走。
魏老夫人此时正和先前被大夫人叫回来的嬷嬷说话。两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魏氏匆匆而来。魏老夫人忙迎过去,握住她的手,“你怎么就自己个儿来了?”
她看着魏氏身后的谢凉萤,她俩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但却是彼此在宴会上见过面的。魏老夫人向谢凉萤点点头,“辛苦你了,若不是你记挂着阿晴,怕是如今我们还蒙在鼓里。”
一提起谢凉晴,魏氏就扶着母亲又哭倒在了她怀里,“娘说的正是。幸而阿晴现下指不定从那狼窝里头逃出来了,若是没有阿萤派了人过去看,怕是会就这么死在南直隶。连死都看不到我一眼。”
谢凉萤摇摇头,“我与二姐姐本是姐妹,这些都是应该的。一家人都不帮,我还帮着谁去?”
魏老夫人点点头,也不再同谢凉萤客套。她不断拍着哭成个泪人的魏氏,虽然心里难过,却还是安慰道:“我会叫你爹从京郊的庄子上拨出人来去找阿晴的。你且别慌,阿晴素来性子良善,在菩萨跟前都记着账呢。好人若还没好报,那这天底下谁还愿意做个好人?”
魏氏哭得噎到了,她一边打着嗝,一边将谢凉萤推到魏老夫人的跟前。“娘,阿萤说要亲自去南直隶,她怎么都不放心。谢家的情形你也知道,我是走不开的。可若是让阿萤一个姑娘家的出远门,我又怎么点得了这个头?”
魏老夫人低头细思,问道:“那你……是什么想法?”
魏氏同魏老夫人商量道:“我知道这个要求恐怕是要为难娘了。但娘看在我如今只有阿晴一个女儿的份上,还请你陪着阿萤去一趟。”
魏家虽说有其他的嫂子弟妹在,和自己关系也都不错。但和谢凉晴还是差了一点干系。唯有魏老夫人,是谢凉晴的嫡亲外祖母,她上李家去,无论是兴师问罪,还是给谢凉萤压阵,都是再合适不过的。
魏老夫人看着几近绝望的魏氏,带着哭音道:“阿晴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外孙女了?”她看着谢凉萤,“就麻烦你陪我这糟老婆子跑一趟了。”
“看老夫人说的什么话,不嫌我多事已是万幸了。”谢凉萤道,“我这就回去准备东西。老夫人若是要动身了,直管来叫我。”
谢凉萤向朝她点头的魏老夫人一福,带着双珏就离开了魏家。
魏老夫人看着谢凉萤的背影点点头,指着她对魏氏道:“你看,这不就是阿晴的善心结下的善缘。所以你就别太担心了。”
魏氏用帕子擦掉脸上的泪,不好意思地向魏老夫人道:“是女儿不孝,劳动娘这般大的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魏老夫人点了点魏氏的额头,“你就算七老八十了,也还是我的女儿。便是有朝一日我死在棺材里头了,也还是照样要担心你。”她拍了拍魏氏的手,脸色严肃了起来,“不是我说你,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板正了。”
魏氏不服道:“爹和我那几个兄弟不也这般!”
魏老夫人轻笑,“你真当你爹和你的哥哥弟弟是古板的老学究?我告诉你,若真是这般性子,你爹早就叫人给排挤出翰林院了。亏得你打小和跟着兄弟在你爹跟前一道念书呢,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爹的性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魏氏哑然。魏老夫人的话,她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虽然在家里头养到了十几岁才嫁出门,但她的确疏于对家人性格的真正了解。若不是魏老夫人今日一针见血地提出其中症结,她压根就不会往那上面去想。
见魏氏若有所思的样子,魏老夫人便不再往那上头拐了,她调转了话锋接着道:“李家派人来向阿晴提亲的时候,你不是就不同意?当时若能同谢家翻脸,执意不将阿晴嫁过去,今日这遭罪又岂会落到你头上来?”
魏老夫人冷笑,“你能怕谢家什么?我告诉你,本就是他们高攀了咱们家,便是你同谢平知那厮和离、义绝,直管回家来。魏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那么多钱财,但要养两个女子,还是养得起的。”
魏氏咬着唇,“娘,这话是你的意思?”
“自打你嫁去谢家后,你爹不晓得跟我提过多少次这等话了。好几次都叫我劝你赶紧同谢平知和离,我念着这媒到底是圣上做的,才没同你说。但这些年来,我瞧着谢家真是越发地没样儿了。再由得你同阿晴在里头,迟早折在里头。”魏老夫人看着魏氏,“你看,这次不就是了?若不是谢家贪财,怎会让不要嫁妆的李家把阿晴给娶走。”
魏氏被母亲给说动了心思。这日子越过,她越觉得和谢平知没甚话说,夫妻两个同床异梦,过得极不称意。
魏老夫人见女儿似乎有些意动的表情,又再上头加了把火,“你就看着吧,等我把阿晴给带回来之后,李家必会上门来要人。到时候谢家顾忌面子,必还会把阿晴交还给他们。届时,你又待如何?”
魏氏终于被说动,咬牙道:“只要阿晴一回来,我就即刻和谢平知和离。”
“这才像话。”魏老夫人满意地点头,“你今儿就留下吧。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我会派人去和你婆母说的。”
叫人把魏氏送回自己的房里后,魏老夫人又叫来几个大丫鬟,“去给我收拾行装,我明日就动身去南直隶。”
丫鬟们福了福身,各自去准备。
赶回谢家的谢凉萤也风风火火得准备着东西。她对着双珏、清夏道:“越快越好,保不齐明日魏家就传消息过来说要出发。我总不能叫魏老夫人等我。一切从简,带足了银子,缺的东西路上买现成的也行。”
双珏和清夏当下就退了下去,两人一道商量要带些什么。
连嬷嬷一直不发话,此时道:“姑娘,要不要在离开前去见一见夫人同二姑娘?”
颜氏还靠药吊着,只是一直没醒过来。谢凉云则是每日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谢乐知带着谢初泉出了远门,去拜访昔日教导过自己的先生们。整个三房说话能顶用的,就剩下了谢凉萤。她一走,三房连个主子都没有了。
谢凉萤想了想,不管于情于理,都该去和昏迷着的颜氏道个别,谢凉云那儿也该说一声。否则等谢家祖母缓过气来,知道自己这般不辞而别,又是一顿数落。她现在已经不想再生什么是非了。
“就依嬷嬷说的。”谢凉萤一边朝颜氏的房里走,一边吩咐,“我会把双珏也带走,到时候房里就由嬷嬷做主了。要紧的事,嬷嬷就暂且挡一挡,旁的等我回来再说。应当不会去很久的。”
连嬷嬷连声称是。
见了一遭颜氏,又去了谢凉云那儿说一声,叮嘱她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偶尔也去看看病了的谢家祖母。谢凉萤跑了一圈,刚打算回屋,又停下了脚步。
她还得去见谢家祖母。不过现在大夫人并不在,不知道谢家祖母会不会答应她去南直隶,虽然有魏老夫人作陪,但以谢家祖母如今的别扭心情,怕是有点悬。
想是这么想,但还是得去和人说一声。没有道理什么都不说,自己个儿就偷偷走了的。
不过在谢凉萤抱着忐忑的心情去见谢家祖母时,就听到里面一阵笑声。这笑声有些熟悉,里头有谢家祖母的,还有另一位只见过一面的夫人。
如嬷嬷守在外间,并没有进去打搅两位老夫人的兴致。她见谢凉萤过来了,忙起身过来迎,又高声朝里头喊道:“五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