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柳夫人又不禁责怪起自己的长子来。要不是他只顾一味宠着那被逐出府的曾氏,又岂会叫谢氏早逝?又岂会让柳澄芳小小年纪就存了心事不开颜?
不过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柳夫人只得好好安慰柳澄芳,希望她能接受吴怡。
按例,柴晋一个亲王,应有一正妃,二侧妃。在与柳澄芳婚后,柴晋一直未曾提出要纳谁为侧妃,这已是做的不错了。柳夫人觉得,男子三妻四妾,实在不应是女子羡嫉的缘由。
只是平妻这个,的确是有些过头了。柳夫人决定安抚好孙女后,亲自上恪王府,去和柴母说道说道。即便吴姨娘育子有功,给个侧妃位置已是不错了,岂能以妻位相酬。这置他们柳家于何地。
跟着大夫一道来的,乃是柳太傅。他听说嫡妻叫了大夫,原以为是她身子不妥。他二人到底年纪大了,动不动就有个伤痛,便是因此而去了,也是常事。但到底相携这几十年,心里是放不下的。
等到了之后,看见柳澄芳额上的伤,柳太傅不由一愣。他怒问:“谁?”
刚止了泪的柳澄芳听祖父问起此事,不由又哭了起来。
柳夫人把气的横吹胡子竖瞪眼的柳太傅拉到一边,与他道:“恪王府想要把那个刚入府的姨娘抬了平妻。澄芳性子那么强,我想应当是与阿晋起了什么矛盾。那伤她不肯说怎么来的,我想……大概是阿晋动的手。可怜她都到了这田地还念着要维护恪王府的面子。”
“我看这事儿,还是得我出面。我等会儿就上恪王府去找老王妃谈谈这事儿。”柳夫人皱眉,“这实在是荒唐。”
被她这么一说。柳太傅反倒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正在给柳澄芳治疗伤口的大夫,在屋内踱了几步。直到大夫留下开了方子留下药膏离开,柳太傅才开口。“柴晋不是会动手的性子。这伤是你二人争执时,你自己不小心弄的吧。”
柳澄芳把身子扭到一边,“祖父这是要为他说话?”
柳夫人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柳太傅,极小声地问他,“是澄芳自己?”
柳太傅用手指点了点她,“澄芳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若真是恪王伤的,她早就说出来了。”
柳夫人转念一想,的确是这样。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谅解柴母提出的,所谓平妻的事。
柳太傅向张口欲言的老妻摆摆手,他问柳澄芳,“倘使……我能叫老王妃和恪王回心转意,放弃抬那个姨娘为平妻——也就是达到你的目的,你可能同我保证?”
“保证什么?”柳澄芳虽知道柳太傅意指何事,但还是犟着性子装不知道。
柳太傅有些浑浊的眼睛微微发亮,“保证他日你所生的嫡长子承爵之后,你母子二人不会做出对吴氏母子不利的事。”
柳澄芳望着柳太傅,“看祖父说的,难道我是那等心狠手辣的恶女子?”
“是不是,你心里知道。日后会不会做,你也比我更清楚。”柳太傅叹道,“我与你祖母年纪也大了,护不了你几年。你父亲……你也清楚他是个什么样。难堪大用!放不上台面的东西。你二伯一家短期内是不会回京的,陛下的意思,是会放他在地方上转悠几年再回来。澄芳,你只能靠你自己。”
这是柳太傅第一次在柳澄芳面前露出乏力的老态。柳澄芳有些心酸。她自小因为谢氏病重,父亲不管事,所以是柳太傅夫妇一手带大的,祖孙的感情非比寻常。她知道柳太傅方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是对她最后的劝告。
可柳澄芳忘不了,生母临死时的那种不甘,在她的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迹。
柳太傅看着孙女面上的不甘,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她。他叹道:“这样吧,我与你祖母再帮你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柳澄芳喜上眉梢,扑到柳太傅的怀里,“我就知道祖父最是疼我。”
柳太傅护着她的额头,“仔细些,你还有伤呢。”他顿了顿,“不过帮了你,你也要在老王妃那里拿出些诚意来。”
柳夫人附和道:“正是这个理。说来说去,老王妃无非是在意子嗣。你若能再生一子,她便不会说什么了。那吴氏说到底,生的也不过是庶子,同你如何能比。”
柳太傅点头,“无论男女,能给子嗣单薄的恪王府开枝散叶,你便直得起腰板来。澄芳,后宅女子要想立身,无非夫婿的宠爱,还有便是子嗣了。我虽是男子,却是也不得不说,从来男子都爱美人。可美人总有迟暮的一日。唯有子嗣一途,方是正道。”
柳澄芳郁卒地摸了摸肚子,“那也不是我说有就有的啊。”
柳夫人笑着安慰她道:“我同你一道回去,到时候陪着你向柴晋道个不是便好了。夫妻打架,岂有床尾不和的道理?别看你祖父如今生不起气来,年轻的时候却是个暴脾气,我都不晓得同他吵过多少次。你看我俩现在不是好好儿的?”
孩子……
柳澄芳一咬牙,“好,就听祖父祖母的。”他们是这世间最不会骗她的人了。
“这才是我的乖孙。”柳夫人把孙女搂在怀里,“你啊,甭听你祖父的。只要我和他还在世一时,便总为你打算一分。”
“嗯。”
柳澄芳带着柳夫人回了恪王府。临去见柴母的时候。柳夫人推了推孙女,“去吧,去找柴晋,好好同他赔个不是。若他还恼你,我便收拾他。”
看着鬓边连着一片白发的祖母,柳澄芳颇感自己不孝。总是要叫他们为了自己操心。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缓缓地朝柴晋所在的书房而去。
这次一定不能叫他们失望!
另一头,因为没了谢家祖母的管束,出门越发自由的谢凉萤正在自己的脂米分铺子里,和周掌柜、魏阳讨论铺子的事儿。
如今脂米分生意越做越大,早就超了书画营生。谢凉萤就打算把楼下的书画铺子给改了,统一都做脂米分生意。
“这些书画不少还是名家所做。”谢凉萤点了点册子,“挑一些捐给太学吧,反正他们也用得着。另一些,讨女子喜欢的,就搭着脂米分一道卖。”
周掌柜把谢凉萤说的都一一记下来,“那我这就去做准备。”
“嗯。”谢凉萤点头,又想起一事来,“掌柜你说,咱们铺子……要不要找些落魄人家的女子来店里招待客人?原先那些虽不错,却是男子。买脂米分的大都是女子,怕是不大妥当。”
周掌柜道:“好是好,但是原先那些伙计上哪儿去,东家可有安排?他们也指望着这点子钱养家呢。”
谢凉萤笑道:“这倒好办,我近来正看地方呢,预备着另外再开个米店。那些伙计正好血气方刚人高马大,搬几袋子米,总不成问题吧?”她取了算盘,啪啪啪地打了起来,“铺子没开业前,咱们还是照常付薪水,他们若要去另寻别家,也可以,但钱就不给了。”
想拿两分钱却只做一份工?哪来那么好的事儿。
周掌柜向魏阳点点头,径自下楼去找那些伙计谈事儿。
魏阳舔舔笔,在纸上记着账,“东家怎得想起要开个米店?先前不是说要开绣铺?”
谢凉萤笑眯眯地道:“但是我发现另外再开一个绣铺争不过那些老字号,所以想着,倒不如直接把绣品放在脂米分铺子里面卖。反正来来回回逛的都是姑娘家,正好一起买了,不用去别家。”她把算盘收好,“就算卖不掉也没事儿,我就拿绣品当赠品,买一百两脂米分,送一块绣帕。”
魏阳轻轻摇头,笑出了声。“说起来,东家,近来咱们铺子有些客人不常来了。”魏阳把笔放下,“都是官宦人家的贵夫人,往常是自己亲自过来挑的,现在则是遣了下人来。”
“这样不好吗?”谢凉萤问他,“丫鬟也是要用脂米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