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嬷嬷打开屋门进来,“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去趟云阳侯府,跟薛简说,倘若有空,便来谢家一趟,我要与他商量婚期的事。”
如嬷嬷惊诧地看了眼谢家祖母,“老夫人……”
谢家祖母揉了揉发疼的额际,“去吧。”
谢家祖母以身体不适的借口取消了今天的请安。不过家中女子还是要在她房外隔着关着的屋门行礼。
谢凉萤看着今天孤零零的院子,有些奇怪。只有大夫人和自己,二房一个人都没出现。
这不应该啊。二夫人虽然对谢家祖母颇有不满,但请安这事儿,从来都是轻易不缺席的。
大夫人向如嬷嬷颔首道:“既然娘身子不爽利,那我们就等会儿午膳时再来吧,先叫她好好歇着。”说完她看了眼谢凉萤,想征求她的意见。
谢凉萤自然不会提出什么异议,“就照大伯母说的办。”她对如嬷嬷道,“劳烦嬷嬷替我们在祖母跟前尽孝,请祖母好生照顾好身子。”
“这是老奴分内之事。”
谢家祖母免了请安,二房老爷亲自护送凌氏和一双女儿去娘家的事,在早膳不久之后就在谢家的下人之间不胫而走。
连嬷嬷在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即转告了谢凉萤,“二夫人将三姑娘和四姑娘都给带去了凌家,听说还是二老爷亲自送回去的呢。”她觑着谢凉萤的表情,“姑娘你看,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
谢凉萤手下不自觉地把玩着手中已经喝完茶汤的茶碗,心里默默地思索着。好端端的,二夫人是不会带谢凉婷和谢凉婉走的,何况之前她正和谢安知闹别扭,两人都闹到了分房的地步了。能叫古板端正的谢安知与凌氏摒弃前嫌,恐怕是真出了什么大事。
“昨儿夜里,二房可出过什么事儿?”
双珏替谢凉萤把手里的茶碗收好,重新给她换了一碗热的暖手,“老夫人昨夜曾叫二夫人过去一趟,不过没多久二夫人就气冲冲地出来。听说回了二房就闹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和之前去见老夫人有干系。”
谢凉萤沉下眸色。近来谢家在出了一系列大事之后,除了给颜氏和谢凉云治病之外,再没有旁的什么事了。恐怕……谢家祖母找二夫人过去,就是为了给谢凉云治腿吧。
她能想到谢家祖母找二夫人,肯定是要她让出一个女儿来。但为什么在她已经表明态度之后,又去求了二房?明明远水解不了近火啊。论血缘,二房和谢凉云还差着那么一层呢。
谢凉萤心里一闪而过些什么,快地她抓不住。
究竟是什么。
越是想不出来,谢凉萤就越是着急。
看着自家姑娘在屋子里疾步走着圈,几个伺候的在一旁也开始心焦了起来。
连嬷嬷拍着大腿道:“我的好姑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出来,叫我们一道想想法子。自己一个人总归容易钻牛角尖。”
谢凉萤停下了脚步,朝连嬷嬷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继续在原地转圈圈。
双珏倒是能猜出一二来,但是没有薛简的指示,她是不敢轻易开口的。
会不会……是那个大夫提出的?谢凉萤一转眼珠子,拍了板,“替娘治病的那个大夫在哪儿?我去见见他。”
连嬷嬷忙道:“那大夫为着能方便看病,是住在咱们院子边上的小跨院里头。姑娘现在就要去?他现在应该将将起来。”
“走。”谢凉萤一扬下巴。
三房边上的小跨院里,马和宇正在打拳。作为一个大夫,他还是对养生之道颇是在意,一套五禽戏熟的不能再熟。
谢凉萤站在院门,看着马和宇打拳。这套养生拳法,就连谢凉萤都会一些,所以她倒不致因为马和宇熟悉而轻易放松自己的警惕心。
马和宇长长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脚,拿起边上小几上的巾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一抬眼就看到了立在院门的一个小姐。这位他倒是没见过,不过看打扮,应当在家里头身份不低,而且还未曾出阁。心里一盘算,马和宇就知道了谢凉萤的身份。
早就听说颜氏另还有一个女儿,在三房排了长女的位置,想必就是这位吧。马和宇上下打量着谢凉萤,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倒是长得挺标致的,比她妹妹要美上几分。
马和宇端起神医的架子,并不到谢凉萤跟前,只远远地拱手行了一礼,“谢五小姐。”
谢凉萤从院门处慢慢走进来,“马大夫好。我昨日方才归家,不曾来拜见,还望海涵。”
“我不在乎那些俗礼。倒是听说五小姐先前受了伤,不知道如今好些了没?”马和宇舔了舔嘴唇,有些遗憾自己没能替谢凉萤治伤。要知道那伤着的地方,可是寻常轻易摸不着见不到的。他就连给谢凉云看腿,都是隔着一层厚棉布。
谢凉萤按下从内心涌上来的恶心感,“有劳马大夫费心,已经好多了。”她话锋一转,“我听祖母说,马大夫能替我妹妹治腿?”
马和宇的眼神闪烁了起来。旁人兴许不知道,但他是最清楚自己的斤两的。之前能治好几个京中贵人,那也是误打误撞,实际上马和宇根本没多少本事。宋氏也是怜惜颜氏,所以才经由旁人的介绍,搭上了马和宇。他虽然医术不甚精通,但嘴皮子却是顶尖的。几番话下来就说服了宋氏,让他能进入谢家给颜氏看病。
谢家富丽繁华的宅子,让马和宇心里一动。若是能借此大捞一笔,也不算白来一趟。给颜氏搭过脉后,马和宇心里就知道为什么连太医署的人都不敢轻易打包票了。
颜氏这病,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全看天意。老天爷若是哪天开了窍,那颜氏就能奇迹般地恢复,若是嫌她,那这辈子颜氏就只能在床上耗着了。
马和宇并没有任何把握,但他胆子却大。本就不过是看在钱财的份上才来的,索性就给颜氏下了几剂猛药。太医们知道这些方子,却不会轻易用,那是把颜氏剩下的日子都给耗进去了,连等老天爷开窍的日子都兴许等不到。即便等到了,怕也是没几年功夫好活了。
他才不管这些呢,只要能暂时见效,让谢家和颜家信任自己就行了。
可谁知谢家祖母见他能妙手回春,便提出让他给谢凉萤看看。她心里还是对谢凉云抱有一丝希望,万一……万一她的乖孙能好起来,能重新走路呢?
马和宇见搪塞不过去,所以随口胡诌了一个法子。他笃定谢家祖母是不会答应的,以腿换腿,就是以命换命。还得是血脉至亲,这搁谢家祖母心里,哪个都是心尖尖。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谢家祖母一口拒绝了。马和宇自然乐得轻松,只要再给颜氏服几副药,能开口说话了,他就“功成身退”带着钱离开京城。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谢家哪里能抓的住他。
只是马和宇并非神仙,所以必有失算。他哪里知道谢家祖母那是明面上拒绝,暗地里却求医心切,竟把主意打到二房头上去了。
对这些毫无所知的马和宇还在打着自己心里的小九九,想着要算个黄道吉日就开溜,谢凉萤就找上了门。
谢凉萤故作着急地问他,“马大夫所说的法子,真的能治好我妹妹?”
马和宇含糊地道:“能不能治好,还是得看老天爷。这种事,我一个凡人大夫哪里说的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他的回答坐实了连嬷嬷和清秋在谢凉萤跟前告的状,谢凉萤也越发不会信他。
“那还请马大夫早些做准备,挑个日子就试试看吧。”谢凉萤装作满怀希望地看着马和宇,“若能治好妹妹,我们谢家都会奉马大夫为座上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