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2 / 2)

吴珍目光冰冷,勉强点点头,若不是长江在这里,她绝不会让田果进院子。

“婶子,然哥好点了吗?”长江问

吴珍脸色不好,说:“刚测完体温,还是烧,估计明天还得去医院。”

“吃过药了吗?”田果问,心口的地方疼疼的。

吴珍看她一眼,没说话。

屋子里,窗帘拉着,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焕然虚弱的躺在床上,头痛欲裂。记忆中,自己最后一次打吊针还是在五岁时,因得了肠炎,上吐下泻,父亲把他背到医院时,整个人已属于半脱水状态。那时医疗水平差,肠炎又算重病,一晚上过去,症状没减轻反而还加重。躺在墙壁斑驳的医院里,他依稀听到母亲在低声抽泣,又听到父亲哽咽劝道:“小珍,别难过,咱们钮家的男人没有那么容易死,小然一定会挺过这一关。

父亲说的没错,钮家的男人不会轻易死掉,但是现在,他怎么觉得自己要死了呢。

屋门开了,焕然听到母亲说:“然子,长江……来看你了。”

田果看了吴珍一眼,从一进门起她就发觉吴珍对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正愣在门口,屋里长江喊了一嗓子:“快进来啊,小果儿。”

焕然烧得不清,刚刚测过体温38°5,他一天没吃饭,只在医院里输了一瓶营养液。看见田果,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吴珍连忙走过去,带着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快躺下,门开着,一会儿被冷风吹到,病又该重了。”

焕然重新躺好,眼睛却一直盯着田果,因为生病,他现在看谁都是重影,黑暗的小屋里仿佛一下子多出了三四个田果。他想要抓住一个,但胳膊虚弱的抬不起来。吴珍看着又气又脑,忍不住开始哄人,“长江啊,你然哥现在病得厉害,说不了话,你来看他,婶子谢谢你,若是没什么事,你先回去,赶明儿他好点了,你们再聊。”

“行。”长江答应地很痛快。

田果不想走,可又找不到赖在这里的理由,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低头看了眼半梦半醒间的焕然,小声说:“焕然,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其实,她好想摸摸他的脸,他的头发,自从那天在秀水吵架分开,一个多星期了才又见到他,可他整个人都瘦的没了型,以前,他是一头健壮的黑色猎豹,如今却成了病怏怏的小黑猫,田果很想拉着他的手告诉他,她早就不生气了……她,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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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晚,田果才上床休息。初冬了,海棠叶子已掉了大半,今年不冷,就是北风多,尤其是夜里,风把光秃秃的树枝吹得四下摇摆,映在玻璃窗上,张牙舞爪的。

大床上姥姥早已进入梦乡,发出微微平稳的鼾声。田果睡不着,起身开灯看会儿书,又走下床替姥姥掖掖被角。姥姥今天特高兴,晚饭比平时多吃了半碗,还破天荒的喝了一小杯二锅头,看《新闻联播》时,脸颊红扑扑的她指着屏幕说:“呦,他就是赵忠祥啊,居然这么年轻,以前总在广播里听见他声音,还以为是一个小老头呢。”

姥姥高兴,田果就高兴,暗暗许愿,以后要让姥姥过上更好的生活。现在买了电视机,以后还要买录像机,太阳能,电冰箱,洗衣机,席梦思床垫……她会拼尽全力。

重新坐回床上,田果依旧毫无睡意,拿起小说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正抱膝发呆,身后的玻璃窗忽然被人敲了三下,那动作很轻,像雨点落在上面,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谁。

田果惊讶,伸手掀开碎花布窗帘,然后就看到焕然憔悴的脸被映在昏黄不明的光线里。他指指门,用嘴型说:“开门。”

此刻,田果除了狂点头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门外,焕然虚弱的就像一道影子,田果用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尖叫出声。真的是他?还以为是做梦。

“你怎么来了?”她居然在发抖。

焕然走进来,身上裹着初冬的寒意,迎上她担忧的目光,他努力扬扬嘴角,像是笑又像是哭眼睛里湿润润的。

田果一把抱住了他,焕然身体僵硬一秒,低头似是呜咽了一声,然后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迎面扑来。

“下午,我给你拿了药。”

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闷闷的,又带着不好意思。他用下巴咯了她额头一下,说:“我知道,已经吃过一包了。”

“还发烧吗?”

“你摸摸就知道了。”

她抬起手,掌心抚在他额头,“还是很烫。”她皱眉。“晚上试过表了吗?”

“还没……”

“我这有,去给你拿。”

“不用了。”他抱紧她,不让她走,低一点头,滚烫的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凉的额头上,“你别动,就这样挺好。”

他嘴里的药味扑在她脸上,苦苦的,热热的,屋子里很静,落针可闻,两个人的呼吸像丝线一样缓慢缠绕在一起,唯有里屋的台灯因电压不稳微微闪动,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田果怕惊扰到姥姥,睁开眼睛,透过浓密的睫毛看他,说:“我进屋关一下灯,好吗?”焕然的手臂依旧紧紧地抱着她,生怕一张开她就消失不见了。又过了半响,他才有些不舍的“嗯”了一声,松开了手。

☆、第090章

灯灭了,焕然的身影却更加清晰地立在月光里。

“你瘦了好多。”田果走过去,双手捧起他的脸,仔细的看他。

新长出的胡茬像一只小刺猬,扎着她手心,痒痒的。

“还有呢?”焕然问,似乎不满足田果只用了一个形容词。

“还有……”她又很仔细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说:“黑眼圈重了,头发乱了,眉毛稀了,皮肤松弛了,鼻子上了两个痘,下巴上也有,嘴唇也脱皮了……”

“唔!”他忍不住出声打断,笑道:“听你这意思我时日不多了。”

“别瞎说!”她急的一手捂住他的嘴。“就一个感冒,哪里会那么重。”

她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呵呵”笑两声,一手反握住她的手,吻住了她的掌心。

田果被弄得痒痒,笑着想要躲开,抚在腰间的手臂却忽然一用力,她的额头撞到他的下巴,“唔……”她吃痛,瞪起眼睛准备抗议,却在扬起头的瞬间被他吻住了双唇。他的唇,因生病起了一层干燥的皮,像锋利的小刀片,磨在她柔软的双唇上,她觉得疼,但又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

焕然皱眉,吻停了一瞬,批评她:“米田果,你能老实点么?”

她不说话,只是笑,声音低低的,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鸽子。

看着这样的她,焕然有点不知所措,怒气一冲脑门,用唇狠狠吻住了她。

“你轻点……”她低声抗议,“别用牙咬,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