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太后听出了她的意思,只觉着是个聪明人儿,看着愈发欢喜,尤其是那话说的,同几年前宋弘璟搪塞她说亲的缘由是如出一辙,弘璟留京,说不准这就是两人的缘分呢?

“瑶儿可知道宋将军?”

项瑶叫太后骤然发问,怔忪了一瞬,却还是点了点头,“方才与宋将军有过一面。”

“觉得如何?”

“器宇不凡,谦谦君子。”项瑶毫不掩饰地真心夸道。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太后嘴角笑意加深了些许,凝着项瑶忽而开口提起当年一桩趣事。“哀家还记得瑶儿幼时曾在宫里住过一段儿时日,那威武冷峻的宋将军估摸是将你当成了小宫女还跟哀家讨要你来着,哀家到现在都记得他得知你被你娘带走后那委屈的表情,逗死哀家了。”

“……”项瑶诧异的神色定格在脸上,默了半晌,她怎么不记得有这段?只是稍一脑补当时画面,不晓得为什么突然就觉得那位冷面将军可爱了起来。

☆、第21章 墨锭

华沐苑挨着御花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在其中恰好能瞧见御花园内的怡人景色。因着皇后在此处设下筵席,苑内布置一新,青石砖铺就的小路上粉装宫女来来往往忙碌不停。

苑子中央铺了块极大的地毯,毯上绣着繁花似锦和祥云金纹,除了北首的主席之外,东西各放数张客席,每张坐席二三人同坐,已经坐了不少世家小姐,项青妤和项筠未得太后召见,也在其中。

项青妤对项筠无甚好感,旁边正巧坐着礼部侍郎之女赵卿便与之攀谈,项筠便落了冷遇。

项瑶回来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项筠瞥见她来,正高兴地要挪动身子就被项青妤往旁边挤开了个座儿,从中间挪到了最边上,而项瑶正好坐在了项青妤原先的位置上,同她隔了开来。

“……”项筠咬唇,神色流了一丝委屈,就瞧见对面一直空着的客席上几人落了座,其中一人一袭青色绣锦华服,面容英俊,极为引人注目,似乎是感应到她的视线,携着温润笑意陡然看了过来,项筠掩了掩眸,藏了几分羞赧。

顾玄晔一眼就看到了正对面坐着的项筠,随后,不自觉地落在了一身正装眉眼浅笑的项瑶身上,纤细的翦影沐浴在正午倾泄的阳光里,镀上一层温和金芒,不同以往的明艳逼人,整个人都柔和了起来。

坐在他身旁的顾玄胤顺着他出神的视线看去,同样看到了西席上的三姐妹,尤其是那故意侧目避开自己的那人,不由凤眼微挑,唇角噙笑。

项瑶在顾玄晔视线落在身上的瞬间就已察觉,掠过一眼,看着他惯作的深情神色心中发冷,无关情爱,而是为顾玄晔因皇上一句似是而非的戏言对自己大献殷勤,讨那位欢心,心思之深令人胆寒。

正想着,就见皇后德妃等在宫女嬷嬷的伴驾下入了华沐苑,临路过西席,陈皇后微顿了身形,凤眸一瞟席上的顾玄晔,隐含了几分警告之意,随后入了主席,与德妃二人各坐了主位下首。

落在最后的妃子着了淡紫色宫装,腰身紧收,下面是一袭深紫色白玉兰的长裙,发髻上斜斜的插着一枝海棠滴翠珠子的碧玉簪,素雅许多。恰是三皇子顾玄胤的生母熹妃,因着私藏巫蛊一事被打入冷宫十七载,直到近日前顾玄胤觅得神医为皇上乳母诊治,使得皇上龙心大悦下允了他赦免生母的要求,才得以重见天日。

“今日设宴,就是想在这宫里热闹热闹,诸位不必拘束。”陈皇后笑盈盈地开了口道,目光扫过在座的世家姑娘,在前排坐着的衡国公之女安瑾身上逗留稍久。

“太后驾到——”随着太监那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苑内众人的目光,习惯性地往声音源头处看,只见太后身边还立着名男子,身姿修长若雅竹般美好,眉目间是一种极致的清俊。

不是宋弘璟是谁?

项瑶所在的东席悄然炸了锅,细若蚊声的议论嗡嗡盘旋,从那些姑娘放亮的眼神里不难看出宋弘璟的人气,俨然快要高过一旁的顾玄晔,毕竟比起皇家繁琐的规矩,嫁与宋弘璟同样荣华不说,还省了侍候公婆。

然宋弘璟坐下后,一双清冽眸子旁若无人地凝了项瑶片刻,断然收回,视周围如无物。

自宋弘璟入席后就一直不离视线的和安郡主瞥见这一幕,搭在桌上的手用力到泛了青白,死死凝着项瑶侧颜,一双亮丽眸子里盛满嫉妒。

项瑶察觉那道灼人视线,侧头看去,正对上和安郡主些微扭曲的清丽面孔,微微一顿后便想起在八宝斋的一出,不免错愕,不至于为了一块砚台气性那么大罢,不愿招惹麻烦便转回了视线,正巧落在了斜对面宋弘璟的身上,总觉得这人出现在这变相相亲的宴会上,怎么看怎么奇怪。

因着存疑,视线不自觉地多停留了片刻,使得始终关注她的几人纷呈了神色,唯有被注目者坦然享受,抬眸的瞬间,清冷的眼底漾起一丝浅淡笑意,仿若在问好看么。

确是好看的——项瑶倏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竟在大庭广众之下看一男子失了神,不由耳根泛红,故作镇定地放空了眸子,装作看的是其后的风景。

宋弘璟眼中笑意更甚,似乎还携了那么一丝宠溺意味。

由嬷嬷扶着入座的太后恰好瞥见,眼中聚了笑意,随后便吩咐开席,端着菜点的宫娥们鱼贯而入,有序的上菜、行礼、退出。

奶白葡萄,蜜饯荔枝,鸳鸯卷等瓜果点心先上了桌,随后是热腾精致的菜肴,鲜香细嫩的黄焖鱼翅、拢成花瓣盛开状的牡丹鱼片、翠绿五丝卷……不多时就堆满了案几。

项瑶尤爱面前这道云河段霄,是取两片香蕉,中间夹一片金糕、一片蜜枣做成段霄,再把段霄的六面沾一层面粉,裹满蛋清糊,放入油锅中炸熟,捞出控净油后码在圆盘中,撒上白糖即成。清爽可口,不一会儿面前的碟子就空了大半。

在座的世家姑娘哪个不顾忌点,小口抿着,眼睛不时往另外两边溜儿,独独项瑶这桌,与项青妤二人仿若真是品尝美食来的,每一道都尝得尽心,又不失仪态,反而叫人看得胃口大开。

一顿饭毕,宫娥们撤下盘碟,换上了莲心茶。正是品茗的当儿,有名宫娥悄然来到项瑶身旁,递了个小巧的檀木匣子,附在项瑶耳边轻声道了皇后赏赐,项瑶捏着匣子,抬眸堪堪与陈皇后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后者瞳孔略是一缩,却还是牵起一抹和善笑意。

项瑶心中莞尔,道是同上辈子一模一样,作了欢喜状收下,一如她们期待的那样。旁边的项青妤项筠亦是探看过来,项瑶掀了匣子一角,里头躺着一枚玉兰纹饰墨锭,极是精致,二人眼里各有神色。

轻微的啪嗒一声响,项瑶阖起盖子,转而浅浅抿了口茶,长长双睫垂下,遮住眸色幽深。

稍作品茗,陈皇后微倾了身子附在太后耳边低语了两句,得到太后点头应准后,冲掌事的桂嬷嬷微一颔首,后者会意,站到了台子前朗声宣道,“今儿琳琅宴皇后备了彩头,诸位姑娘一展才艺,才艺超群者皆有赏赐。”

此话一出,不少姑娘都跃跃欲试,先不说宫娥们捧着琳琅满目的彩头,单说要是在比艺中胜出,入了哪位皇子的眼,岂不鲤鱼跃龙门,他朝贵为皇妃享荣华,从琳琅宴的请帖下,到今朝举办隔了半月余,这半月余的光景便是留给姑娘们各自准备的。

因着才艺无所限制,便未做分组,参加者从嬷嬷那儿抽取顺序签子,除却琴舞等无法同时进行比试,棋画女红皆可,姑娘们抽好签后依照顺序,若有人表演与自己比的才艺相同,且是后面那些项,便可自动站出一较高下。

此番分配有利有弊,若是才艺独树一帜,能使人耳目一新,留下深刻印象,然相同时,万里挑一,使自己脱颖而出,成为一类中的佼佼者。故此,有不少姑娘已经开始悄悄打听起旁人准备的才艺。

项瑶拿着第十二的签子,正好处在中间,一旁的项青妤抽的是第二,而项筠则是第八。因着项青妤顺序在前,待顺序第一的吏部尚书闺秀李小姐吹奏完一曲笛子后便上了台子,台子一侧专门辟出来的一块地儿,桌椅针线笸箩齐活,项青妤耐心制起了锦袋。

淡绿色滚金丝边的长裙,绣着洁白脱俗的山茶花,颇有含苞待放,灼灼之姿的意味。

项瑶正凝神瞧着,就听着耳畔响起一道略是紧张的声音,“姐姐擅字画,就连皇后都亲自赏赐了墨锭,一定很是看好,不像我……”

“妹妹莫要泄气,你的字画不逊于我,而我也不打算作画。”项瑶前半句有多少真心只有自己知道,然后半句确是真的。

项筠诧异,不明白她为何放弃最拿手的,睁着一双水眸直愣愣看,看见她对着自己的温柔眸子,心中泛起一丝涟漪,当她是为了自己……不禁涌起几分复杂心绪。

“瞧着妹妹喜欢这墨锭,若是要作画,这个便借你一用?”项瑶若往常般大方了道,眸中匿过一抹精光。

项筠闻言自是欢喜,又有些羞赧,接过项瑶递给她的匣子,眸中盛满感动,“瑶姐姐真好。”

项瑶抿唇浅笑,“姐妹俩又何须这般客气,到你了,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