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节(1 / 2)

胡善围 暮兰舟 3949 字 18天前

胡善围说道:“还有衡王。太后想要当第二个武则天,掌控权柄,自以为捏住了微臣的把柄,要微臣配合她和衡王宫变……”

第一步的计划,就是利用建文帝强硬手段削藩,引起了几乎整个皇室不满,但又无可奈何的怨气,找机会把矛盾扩大,让皇室积怨到极点,让皇室萌生换一个善待皇室,愿意和皇族其他成员共享富贵的新皇帝的念头。

这段时间,衡王会以稳定皇室的名义,在公主姑姑们表现身为侄儿的孝心,以及和边关其他藩王们示好,以赢得支持。总得来说,就是建文帝唱黑脸,他负责唱红脸。

第二步,明年是建文元年,启用新国号,大赦天下,放大批老宫人和恨嫁的宫女们出宫,以示新帝恩典,然后胡善围借着补充新人的名义,利用权职,将大批衡王秘密收买豢养的死士们弄到后宫待命。

第三步,太后设家宴,邀请帝后,衡王等等家人团圆,席间死士们喊出为自焚的湘王全家复仇的口号,刺杀建文帝和两岁的太子,然后自尽。

第四步,按照高祖皇帝在《皇明祖训》里的继承规则,父死子继,若无子,则兄死弟继,太后出面主持大局,支持二儿子衡王继位,由于衡王和皇室关系良好,公主藩王们喜闻乐见温和派衡王继位,必定全力支持衡王。

衡王登基,立刻恢复庆成郡主的封号,重新封庆阳公主,并且恢复五个废为庶人,囚禁在凤阳的皇叔们——只是恢复封号,赐还王府宅邸和财产,但是王府的府兵制度不会恢复。如此一来,衡王实行温和的削藩政策,稳定朝局……

后宫西长街地陷,扫地的宫人第一个报给后宫大管家胡善围知道,胡善围赶到现场,发现铁碑刚好陷入大坑,深不见底,于是向太后和衡王秘密进言:

首先发动亲信在朝野内外制造高祖皇帝九泉之下死不瞑目,以铁碑陷入地基的天象来示警,暗示建文帝德行有亏,不敬高祖,把对建文帝的怨恨气氛搞起来。

如果建文帝以强硬手段压过此事,那么就开始“补一刀”。

在宫外铸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铁碑,偷偷放在湘王府遗址,以此再次掀起民间和皇室的怨气,诋毁建文帝的名誉。势必让建文帝从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者,变成众矢之的,就连九泉之下的高祖皇帝都极其失望不满的新皇帝。

然后衡王出面示好,安抚,以此得到皇室的好感,如此一来,就顺利完成了逼宫的第一步。

建文帝听完胡善围的陈述,震惊、失望、害怕、愤怒等等情绪,犹如一把把刀子捅向他的心脏。

原来现在的母慈子孝都是假象,为了迷惑朕、麻痹朕,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朕平生第一次违抗高祖皇帝的命令,为母亲拦住了那壶鸩酒,母亲为何还要致朕于死地?

建文帝对母亲是有感情的,他本能开始否认,喃喃道:“太子……太子还那么小,是太后的亲孙子啊,她怎么舍得对一个话都还说不清楚的孩子动手。”

胡善围说道:“因为陛下若驾崩,两岁太子登基,必有马皇后垂帘听政,辅助太子,太皇太后听起来地位很高,其实还不如太后有权。”

没有丈夫、没有太子,马皇后就只是一个寡妇。

建文帝还是不肯相信残酷的现实,“你到底有什么把柄在太后手里?居然配合太后和衡王逼宫!”

胡善围说道:“因为太后对微臣说,高祖皇帝驾崩之前,要范尚宫赐给她一壶鸩酒,以绝后患,但是皇上中途拦截了这壶鸩酒,要范尚宫保密,范尚宫答应了。但是皇上担心范尚宫将他抗旨的事情捅出去,若被天下人、尤其是藩王们知道了,必定会威胁皇上的帝位,为了以绝后患,皇上假意答应范尚宫出宫,制造沉船事故,将她淹死在江中。为了灭口,还逼赐酒的王典正写下遗书,上吊自尽,这样就没有人知道皇上做下的恶事了。”

建文帝脑子嗡了一声,脸色白一阵,青一阵,过了好一会,才问道:“你相信太后的话?”

胡善围先是点头,而后摇头,“微臣只相信一半。微臣在高祖手下效力十五年,知道高祖皇帝的性格手段,要么不动手,要么做绝。太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野心勃勃,想借着生恩,要掌控皇太孙您,高祖皇帝最方案后宫干政,既然下令整个后宫殉葬,那么太子妃也是一并要带走的,只是赐死太子妃没有正当理由,此事需秘密进行。”

“故,高祖皇帝一定会命范尚宫赐死太子妃。然而,高祖皇帝没有料到皇上一片孝心,对此早有应对。皇上,微臣进宫的时候,您才三岁,是个懵懂孩童,微臣可以说是看着您长大的,您天性纯良,聪敏好学,高祖皇帝认为您是守成之君,于是封您为皇太孙。皇上是孝子,身为人子,虽知母亲犯了大错,惹怒了祖父,但母亲就是母亲,依微臣对皇上的了解,肯定不会坐视母亲四十出头就死去,否则,一生都良心不安。”

“所以,皇上明知抗旨,还是要拦截鸩酒,劝说范尚宫忘记此事。赐酒和拦酒,这两件事是真的。”

“这两件事涉及宫廷机密,皇上帝位的正统,触之者死。太后以此要挟微臣,说皇上一旦知道微臣洞悉此事,范尚宫的下场,就是微臣的未来。”

听到胡善围的分析,建文帝震惊的目光开始慢慢发冷。

此时沐春已经亲自确认了暴尚书将沉船案束之高阁的事实,唯有皇帝才会让有包青天之称的暴尚书收手。

再看建文帝眼神,胡善围更加确定他就是凶手——起码范尚宫是他派人杀的。

胡善围赶紧说道:“微臣也是有父母的,微臣十分理解皇上的做法,如果换成是微臣,微臣也会选择抗旨救母。微臣的母亲死于常遇春屠杀苏州城,母亲为了微臣和父亲,被难民踩踏在脚下的时候,还苦苦呼喊不要管她,要父亲背着微臣赶紧逃命。母女亲情,血浓于水,当子女的岂能坐视父母被杀?”

听到这话,建文帝的目光方有些转暖。

胡善围话头一转,又道:“但是,若说皇上为了杀人灭口,派人追杀范尚宫,逼死王典正,微臣是万万不信的。皇上性格纯良宽厚,而太后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当年仅仅因觉得微臣离间陛下的母子关系,就造谣微臣和纪纲有染的谣言。可谓是有怨抱怨,有仇报仇。”

“所以,追杀范尚宫,还有逼死王典正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后自己。太后担心赐死一事暴露,且太后权利熏心,不甘心只当一个安享晚年的太后,她渴望掌握权柄,于是说了掺杂一半真相的谎言,以此来要挟微臣配合他们逼宫。”

建文帝目光又转冷,“所以你屈服了,以为朕会杀你?”

“没有。”胡善围迎着建文帝审视的目光,不躲不闪,说道:“微臣从不曾怀疑皇上,屈服太后淫威。但是,太后和皇上毕竟是亲母子,感情深厚。如果微臣当时不管不顾的找皇上告状,诉说太后和衡王逼宫的野心。一旦微臣和太后对质,只要太后坚持不承认,还反咬一口微臣被藩王们所收买,故意污蔑她,离间皇上的母子情和兄弟情。”

“皇上,到那个时候,您是相信亲娘太后,还是相信微臣这个外人?”

建文帝嘴唇诺诺,终究没有把“朕会相信胡尚宫”这句违心的话说出口。

他肯定会相信自家老娘。

“所以……”胡善围说道:“微臣就想出了这个反间计的对策。先佯装屈服,配合他们完成逼宫的第一步,以此为投名状,让太后和衡王相信微臣,然后再来找皇上坦露实情,衡王偷铸铁碑的地点、还有即将进宫的死士名单都在微臣手里,如此一来,微臣就有了证据,让皇上相信微臣的赤胆忠心。既便于太后对质,微臣也有必胜的底气。”

建文帝听了,久久不得平静,许久才说道:“胡尚宫心思缜密,绝地求生,实乃女中诸葛,你起来吧。”

“谢皇上恩典。”胡善围站起来,膝盖都跪疼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微臣听候皇上差遣。”

建文帝目光结了霜,“此事莫要泄露,你继续和太后衡王接触,开始计划第二步,以此引出他们的帮手和爪牙,朕要将太后党和衡王党一网打尽。”

第179章 啊……四环,你比五环少一环!

皇权这种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一旦粘上,就欲罢不能了,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宁可去死,也不会放弃。

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能够穿越到过去,现在的建文帝不会去阻止那壶鸩酒。

母子两个都是演戏的高手,往后的日子,建文帝依旧得空就去慈宁宫问安,继续上演母慈子孝,但是他命胡善围将两岁小太子身边人的底细重新摸排一遍,将宫外有丈夫孩子的奶娘打发出宫,因为有了牵绊,就是致命弱点。

毫不知情的马皇后难得质疑丈夫的决定,“皇上,虽说太子早就不吃奶了,但是他才两岁,对三个奶娘很是依赖,午睡都要奶娘哄着,突然之间都没了,恐怕太子会伤心难过。好歹留一个,等太子渐渐适应了,年底再打发出宫也不迟。”

瞧瞧,都是当母亲的,差价咋这么大呢?皇后一心一意为儿子着想,而我的母亲却要杀了我……

建文帝暖声道:“长于妇人之手能有什么用?何况太子不是普通的孩童,他是储君,就要按照储君来培养。奶娘能够教他什么呢?不如给他选几个德才兼备的启蒙老师,然后从书香、勋贵门第里择五岁左右的男童进宫,给他当玩伴,每日让夫子教几个字,先不用学写字,认识就行了,孩子们一起学,千万不要让他和目不识丁的小内侍们玩耍,移了性情。”

马皇后是贤妻良母,想想丈夫说的也是,只得同意了,说道:“那就等太子午睡的时候要奶娘们离开,切莫让他亲眼瞧见了,小小年纪就要遭受离别之苦。”

建文帝揽过马皇后的肩头,“朕知道,胡尚宫熟悉京城各大家族的情况,梓童和她一起挑选家中有适龄男童的夫人进宫,要她们带着孩子一起进来,设宴招待他们,观察孩子的品行和脾气,留下合适的陪太子读书玩耍,小男孩还是愿意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过不了几天,太子就会忘记奶娘了。”

马皇后听了,晓得儿子必定要经过这个阶段,迟早的事情,虽有些舍不得,也只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