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嘉看着他,没有用手接,默不吭声地也张开嘴,吞。
那根香蕉还真大,俩人都被戳了喉咙口,戳得眼眶发酸还不能说,梗着脖子直接嚼了,咽了。
……
周遥他叔后来应该是瞧出了端倪,站在歌厅门口时脚底打晃,回头说:“遥遥,你跟唱歌那小孩,是认识的吧?我瞧着,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
“就刚刚打牌才认识的么。”周遥矢口否认,“叔您喝高了,眼都花了吧,您这样儿还能开车?不然咱俩坐公共汽车走。”
他就趁着他叔在停车场取车倒车的工夫,绕到“杰杰”旁边的胡同里,迪厅的侧门。他就想说几句话,好久都没说上一句话,怎么这么难?
路灯在胡同里照出一片黄晕,飞蛾乱舞,纷纷扑向那一点最耀目的光芒。
瞿嘉就是跟几位熟人说着话,点头道别。
“下礼拜还来唱吗?”乐队的人问。
“要开学了。”瞿嘉说,“先不来了。”
“成,那我跟钢哥说一声,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随时联系,一起。”对方拍一下瞿嘉的肩,手握起来碰了碰拳。
瞿嘉点点头,背着吉他琴盒,转身走路。
走路还是溜边,贴墙,和小时候一样一样儿的,就没变么。
周遥立刻从胡同墙边闪出来,很小心很温柔地喊了一声:“瞿嘉。”
俩人各贴着一面墙,中间至少十几米远,隔着个胡同过道,遥相对望。周遥无奈地说:“你看吧,咱俩再隔得远一点儿,中间都够跑一棒接力了,干吗啊?”
“……”瞿嘉喃喃道,“你,回来了?”
周遥:“嗯,回来了啊。”
瞿嘉:“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遥说:“回来俩星期了。我去过你们家原来住的地方,还有咱们小学,看看老师,打听你搬家搬哪儿去了,就是一直找不着你。”
瞿嘉问:“你回来放暑假?”
周遥说:“我回北京上学。”
“……”瞿嘉眼神走得很慢,很慢,好像从很遥远的一段记忆里向着现实缓慢艰难地爬行,上下打量周遥穿的白衬衫和米色长裤,“那,你还走吗?”
“不走了么!”周遥赶紧说,“我还要上学啊,我学籍都转过来了,现在必须在这儿上学了。”
瞿嘉脑子里沉重的步调终于在这句话上抛了个锚,挂住了。你说你不走了。
瞿嘉那时眼神都有些恍惚,感情上是反应比较慢、很迟钝的人,确实不像周遥那样情绪转换迅速,说来就能来,哪天说走拍拍屁股就走了,在哪儿都能混,到哪儿还都挺开心没烦恼,随遇而安。
瞿嘉真的不是那样儿人。他且缓不过来呢。
“你那天,是不是,也去看演唱会了?”瞿嘉叼上一根烟,讲话声音含糊,突然抬头盯着周遥,这一刻恍如隔世。
“啊。”周遥说。
“那天在工体演唱会结束,我在通道里,乌漆摸黑的,瞅见一个人。那个轮廓特别像你,特像我脑子里想象的,你现在能长成的样儿,而且也穿个白衬衫……当时我就蒙圈儿了,觉着不可能的,你还在哈尔滨上学呢……所以,真的是你。”
“……”
周遥那一刹那眼眶就酸了,往前走几步,挤出个微笑的模样:“我当时也看见你了,我也觉着好像认出来了,肯定就是你么。”
瞿嘉与他对视,这一刻终于确定,周遥回来了。
“你别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周遥下意识就想扳过对方这一身毛病。
“你干吗也抽?”瞿嘉说,动了一下自己裤兜,“这半包不给你了,你就甭抽了。”
“我平时没有的,就是‘朋友烟’么。今天上午去学校找老师,半道上我竟然遇见翟小兵了!你还记着他吧?我们俩就买了包烟,一边吃饭就抽了几根。”周遥笑着解释。
他们这一拨孩子,很多人仍然住在机床厂大院附近,都在朝阳区,离得很近,出门经常就能遇见熟人。他在超市门口就撞见了正在往面包车上搬矿泉水的翟小兵。那矮矬瘦猴样儿的,一点都没变,周遥一眼就认出对方,揪住了。老同学相见,两眼泪汪汪的,当街就亲热地抱在一起……
翟小兵特别高兴地请周遥同学在饭馆里吃饭,叙旧,感情热烈。他们还聊到几位熟识同学的近况,积极地交换了彼此联系方式,相约以后再一起怎样怎样。
翟小兵都对他那样热情,他和翟小兵都能热烈地搂搂抱抱,原本就是普通同学而已。
但是跟瞿嘉,相隔好几米站着看,突然特别的疏远,互相刻意地都不敢沾上。
瞿嘉叼的那根烟上,就卷着周遥写的字条,带两行抖音波浪线,带着周遥从小一贯的耍赖撒娇模式。
瞿嘉点着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看着那张让人挠心挠肺的字条在掌心缓缓燃尽。
“对你嗓子多不好啊?从齐秦都快要抽成赵传了你!”周遥站近了,小声地关心一句,“初中时候开始抽的么?”
瞿嘉看着他,说:“从你走的第二天开始。”
……
第26章 偷窥者
“麻烦您呼13979……嗯, 就说‘嘉嘉早上好’。嘉奖的嘉, 别写错了谢谢您啊。”
周遥每天早上起床, 洗漱完毕,吃早饭之前, 在客厅里打这一趟电话。还要刻意压低声音,不能让他爸妈听见。他心里有个什么思想动向,绝对不说。他这年纪, 已经很懂得害臊并严密隐藏自己的心事。
早饭就是牛奶、鸡蛋、火腿肠和蛋糕, 都在桌上给他摆好了, 他就自己把牛奶熥一下直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