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位点点头,显然是和他一样想法。施县令苦笑:“能撑一天是一天吧。不多说了,我出去走走,尽量让百姓们的情绪稳定些。”
“我去南门。”青年跟着站起来,一边系上披风的带子一边说:“奴炎人憋着劲儿想从那边冲进来,我得亲自盯着。”
李将军随口吩咐:“你去了正好叫你大哥下来,他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让他多休息。”
“得了,我知道。”青年将帽子戴上往外走:“老爹你也悠着些,趁这会儿没事眯一觉,一把年纪了连熬这七八天,也不怕自己扛不住。”
“嘿你个臭小子,还埋汰起你老子来了!”李将军看他离去的样子无可奈何,转头抱怨:“越大越不省心,都是我惯的他们。”
“小公子勇猛机警,下头的官兵都佩服他呢。”年长些的葛副将轻笑:“下官跟您的时候,大公子还拿不起刀枪来,二十多年转眼过去,连小公子都在战场立功了。”
“是啊,二十多年了。”李将军眺望远方,心中默默的想,就是不知道这一关,他们还能不能像从前那样闯过去了。
顺城的将士们心中满是无奈和迷茫,而京中的朝堂上,此时亦乱成了一锅粥。李相一把年纪须发皆白依旧“舌战群儒”:“幽州兵力这两年只增不减,为什么他们打不了胜仗?难不成大燮没了楚怀,就抗不过奴炎人的兵马?那许多武将还凭什么尸位素餐占据高位?”
五兵尚书洛顾行冷冷看他:“是,幽州报上来的兵士人数一直在增,可他们是在吃空饷!您真不知道王琦带头贪污军饷军需?要不是还有楚将军培养起来的老将在,幽州防线早就破了。”
李相不接他茬儿,转头问中书侍郎:“幽州都督王琦可有回信?他是怎么想的?到现在还再让奴炎人南下!”
“王琦将军并无回信。”中书侍郎干巴巴的应道,看李相面色难看,急忙加了句:“王将军忠勇无双熟谙兵法,下官猜测他正率军与奴炎人对战,来不及给京中发报。”
李相面色稍缓,轻轻点头:“将在外,王命有所不受。王琦在幽州呆了这几年,一直做的很好,五兵尚书大人可不要让边关浴血的将领心寒啊。”
这话说的极其无耻,洛尚书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愤愤甩袖子不看他,而是正对圣人道:“幽州危难,陛下需早作决断,看目前的形势,越是拖得时间久,对咱们越是不利。”
看穆岚一脸茫然,洛尚书一边在心中哀叹这位圣人差先帝和武帝太多,一边只能细细解释:“奴炎人以战养战,靠盘剥百姓支撑他们不断进犯,咱们输出去的越多,他们就越强。是以您该尽早派兵增援幽州,将蛮夷赶出国门,并增加幽州防御,令他们休养生息。”
“洛尚书危言耸听太过,幽州地广兵多,不过一时失利,无需这么紧张。”李相截过话头,老神在在:“实在不行,派鸿胪寺去和谈就好,可不能动用拱卫京师的兵力。”
“和谈?谈什么?割地赔款么?”洛尚书毫不避讳的翻白眼:“我倒觉得当年沈侯爷有句话说的很对,弱国无外交。咱们正处于弱势,鸿胪寺去谈也不过对奴炎妥协罢了。哪怕要妥协,至少也打两个大胜仗给他们些底气啊,您说的轻巧,这般情形之下鸿胪寺能怎么谈?谈奴炎人怎么不费一兵一卒就达到目的,将幽州收入囊中吗?”
他话音落下,却是将作大匠顶了上来,阴阳怪气道:“鸿胪寺曾经和奴炎人打过交道,既然上次可以从中攫取好处,如今国家危难,更该是他们为国效忠的时候。您这般急不可耐的替他们开脱,难不成是心里就有了投敌的想法?”
“将作监还给边关士兵造了不少好用的武器送去前线呢,怎么这两年的也没见您动弹?”军器监的头头本和陈晨李懋相处良好,结果换上个只知钻营不会办事儿的人来接任,他早就窝了一肚子气。听将作大匠还敢开口,他立刻便轰了过去。
他一句话点燃了不少人心中的愤怒,五兵、左民、度支、司农的官员们一个接一个的鄙夷吐槽,说的将作大匠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李相不悦喝道:“大敌当前,你们各自少说两句,如何御敌才是正事。”
得了,好话歹话都是李相爷的道理,其余人哪还有活路?各位大人实在是不想和李正牧胡搅蛮缠下去,值得一起对着穆岚躬身:“请圣人早下决断,尽快派兵驰援幽州。”
穆岚也知道幽州一旦被破,极有可能危及京城,可李相不发话,他哪里敢擅作主张?各位大人看他迟疑的样子简直恨不得碰死在盘龙柱上,一个皇帝被拿捏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他们无话可说。
李正牧心里满意,开始唱红脸倒苦水:“不是本相不想打,实在是逼不得已才只能让幽州军扛下去。”他满脸的无可奈何仿佛是真的一样:“度支尚书你自己说说,国库可还有银钱给兵士们充作军饷?”
度支尚书摇了摇头,他又转向军器监:“军备、粮草有多少现成的?够不够支援部队所需?”
杨大人勉强道:“若是战事顺利,只一个来回的物资还是够的。”
“未谋胜先谋败!万一战事不顺呢?白白消耗不说,还要搭进去多少性命?”李相爷端的是苦口婆心:“咱们没这个能耐了,好不容易才碰上个丰年,下头郡县填补前三年亏空尚且不够,上缴国库的银钱可都拖拉着没送来呢!各位一口一句做决断说的容易,拿什么出去打仗?你们说?拿什么?难道让兵士们饿着肚子和蛮夷拼命吗?”
哪怕心中再讨厌李相,洛尚书等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事实。可如今这般局面是谁造成的呢?还不是他们李家王家范家联手中饱私囊,圣人名不正言不顺,才让大燮局势如此混乱,下头郡县全然不搭理朝廷么?
李正牧看大伙儿消停了,才回过神来轻轻提了一句:“其实——要派兵,也不是不可以。只这人手没法从京中抽调,需要从别处想办法。”他的目光扫过洛尚书,竟让这位大人心中茫然升起一股寒意。就听李正牧淡淡道:“幽州毗邻惠州和青州,作为当地豪门,洛氏和楚氏也该为大燮出一份力了。”
第239章 仙法(上)
皇城之中,朝廷重臣扯皮不断, 却始始终没有给幽州带去任何一点点援助。顺城的都尉府衙门内, 李将军拿着最新到手的消息长叹:“小祥县到底没守住,如今崖山郡就剩下咱们了。”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么?”葛副将搓了搓手,捻起一个烤红薯掂了掂, 拨开外皮满足的咬了一口:“嘶……真烫。这东西还挺好吃的, 就是吃多了容易放屁。”
“你斯文点儿行不?”施县令是科举出身的文人士子, 看不惯他的粗鄙样儿:“议事厅呢, 别张口闭口放屁的。”
“得嘞,说的跟您不用五谷轮回一样。葛副将浑不在意,将火堆里的红薯一个个夹出来分给众人:“要不是有这批救命粮,咱们这会儿都饿嗝屁了,还管什么斯文不斯文。”
“陈小郎也是厉害,那天可真把我吓坏了。”李将军的幼子李小将军依旧跳脱:“用什么‘热气球’挂着大篮子从天上飞进来!亏他们想得到!”
“你一说这个我就犯嘀咕,凭什么一个气球能带着他们和这些吃食飞来飞去的呢?咱们也不是没玩过猪尿泡吧?都是拿来当球踢的,什么时候能飞上天了?”
葛副将一边啃红薯一边絮叨:“我这心里就琢磨着, 你说陈小郎是不是逃到深山野岭遇上什么奇迹, 被高人指点学会了仙法?想想他们留下红薯点了把火又飞升天界的样子,真是神仙手段啊。”
“你管他神仙凡人的, 有吃还堵不上你的嘴?”施县令也啃红薯,只模样儿比葛副将那左一大口右一大口的秀气的多。他咽下嘴里香甜软糯的吃食,言语中带着几分憧憬:“陈小郎不是说他要玩一把大的给咱们解围么?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行动。”
陈小郎其实已经开始行动了。要不是热气球需要风向作为动力,而这段时间唯一一次遇上西南风的三天时间还没做好周全准备,只能先给顺城空投食物, 他早就带着兵士们往奴炎军上空扔炸丨药丨包去了。
热气球这东西早在去年就被军工所的妖孽们按照沈侯爷的指点给折腾了出来。但操作培训、工艺改良,实战配合,总之又花了四五个月的时间,才勉强算是能参与作战。然这玩应儿成本太高,危险系数更高,目前为止还不能算是常规装备,陈晨也是磨了沈侯爷好久,又仗着自己军工所嫡系的身份才带出了五套来。
去年年底,他悄悄潜回幽州,除了要说服陈家子弟举族搬迁去秀川给沈老板打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建设幽州哨所,利用陈家原址修建坞堡。谁能想到他活计刚开工,奴炎人就大举进犯。而王琦带领的幽州边军根本不堪一击,没多久就节节败退。
陈晨虽是个玩技术的,可一直和军士们打交道,还是军校的优秀毕业生,他能看得惯奴炎人如此嚣张才有鬼了。只可惜他手下的工程兵不少,步兵骑兵空投兵都约等于无。陈小郎也不能让自己人白白送死去,只能一边憋屈的在新修的坞堡里藏好,一边往秀川郡传书请求支援。
沈大老爷自然不是穆岚之辈,不会任由自己人被围困在边陲,却将决议一拖再拖。他得了书信的第二天,由冉云少头领亲自带队的一飙人马就从十万大山直奔幽州,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的连夜疾驰,竟是在五天之内就从蜀州抵达了顺城。
也亏他们到的快,三天之后奴炎人就围了顺城并一路推进,正好扫荡过他们的来路。一群人来不及相见欢,冉云和战友们只简单休息了一夜,就和陈晨商量起怎么解幽州之围。
虽然来了帮手,可这点子人数和十几万奴炎将士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直接面对面硬碰硬显然不理智,唯有利用他们先进的科技力量驱逐奴炎人。
只需这么一想,法子也就明了了,反正奴炎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们尝一尝天降神雷的威力吧!
虽然硝丨化丨甘丨油还遥遥无期,但黑丨火丨药已经被化学院的实验达人们玩出了花样,新式天雷无论是动静还是威力都比当初楚怀看到的要厉害了不少。这东西陈晨也是会做的,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头没高纯度的药品,他技术再好也没法给变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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