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2 / 2)

沈淑窈不满的嘟嘟嘴:“什么桂花糕,什么果子铺,有我们家厨子做的好么?我家厨子可比皇宫里的御厨还会做菜呢。”

见刘师爷一连敷衍的不信, 沈淑窈还“据理力争”:“您真没听说过京中最好的饭馆叫望江楼?就是那个写着‘望江楼, 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 江流千古’的望江楼。先帝还在的时候,可常叫望江楼的厨子去宫中代替御厨置办酒席的,可不就是因为御厨做的没望江楼的厨子好吃么?”

她特别得意:“望江楼的两位老板,一位是我父亲,一位是我叔叔, 厨子都是我家训出来的,我就不信还有哪里的饭食糕点能胜过我家。”

小姑娘说的有底气,而江州官场上的人就算不了解细节,至少也知道沈安侯是个三品侯爷,并有从二品的光禄大夫衔,比刺史大人的官还大些。刘师爷听她说话更加恭敬了两分,哄她道:“琼县是个小地方,哪里能和您侯府比?不过乡下也有乡下的野趣,要么我带您去渠江边走走?”

这回却是沈凌摇头:“这七月天大太阳呢,我们去江边晒什么晒?又不是傻。”

他说完就被沈淑窈敲了敲脑袋:“怎么说话的?给刘师爷道歉!你这般规矩跟谁学的,看我回去不请了家法。”

沈凌不情不愿的冲刘师爷道歉,继续小声嘀咕:“母亲可说了您得保养肤质啊,要是晒成个碳头回去,指不定咱们谁受家法。”

刘师爷赶紧打圆场:“是我考虑不周,忘了天气太热。”他想了想,终于记起一个好去处:“大小姐可听说过琼县有一特色,叫做银毫绣的?乃是用极细的银丝掺在丝线中做绣,在阳光或灯光的照射中现出不一样的绣纹来,并有淡淡光晕,十分神奇有趣。”

沈淑窈眼睛一亮,沈凌却立刻打断:“不去不去,我一个大老爷们,去看什么绣花啊!”

“你才十二岁,离及冠还早着呢。”沈淑窈霸气镇压:“又不想动弹又怕天热,去秀坊看个新鲜倒是正好。”

“所以你为什么闲得无聊往这种小县城跑啊?呆在家里不好么?”沈凌被她一路拖着小声抱怨,刘师爷也竖起耳朵听她回答。沈淑窈抬手就捏上自家弟弟的耳朵:“琼县地处渠江边,水源丰沛土地肥沃,父亲想在这边开荒买地种桑种棉,若是有合适的水田,增加些也是极好,毕竟咱家现在养着天师府三千多人呢,开销比往年要大得多。”

原来是看中琼县的荒地了。刘师爷有些了然,倒不觉得是坏事,毕竟沈家要招工种地,请的都是本地人,县衙亦可以从中得些好处。

且沈大小姐说的有理,天师府三千人的口粮花销衣着不是笔小数目,便是沈府愿意养着,也不可能花钱去外头买来,还是多种些粮食棉花自给自足更划算的多。

沈凌却有几分疑惑:“父亲想要在琼县买地,你来参合什么?”

沈淑窈面上闪过一丝恼羞成怒,揪沈凌耳朵的手又加了两分力气:“我替父亲先来实地考察有什么错?难不成和你一样整日里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么?”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沈凌手忙脚乱的拯救自己的耳朵:“你是帮父亲考察实地,顺便逛一逛县城嘛,我懂我懂,快放开我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这大约就是子女在父母面前表现能干争宠,又小女儿心性想要玩耍罢了。刘师爷自觉明白了沈淑窈的目的,不露痕迹的将琼县周边荒野山地的情况介绍了几句,收获沈大小姐满满的感激并青紫色素缎面荷包一个。

手指摸一摸,似乎是两颗银瓜子,掂着分量不轻。趁着人不注意,刘师爷悄悄掏出来过把干瘾,却被明晃晃的金黄色闪了眼睛——沈淑窈送他的根本不是银瓜子,而是两颗一钱重的金瓜子。

这都够打个挺实在的镯子了!刘师爷咂咂嘴,越发觉得沈家人都是金娃娃,脾气好没架子出手还大方,跟着他们转悠大半天,比得上在衙门干一个月的。

刘师爷是个明白人,沈淑窈给他好处,他便替沈淑窈邀个功。到了绣莊找到老板娘何氏,刘师爷将大小姐的来头夸大三分说了一遍,交代她好生伺候着,自己则借了笔墨纸砚寻了个账房桌案,细细描绘起琼县附近山水地形和闲置土地来。

沈淑窈说置办土地的事儿倒并非敷衍,只是做主的人不是沈安侯,而是她自己。看刘师爷这般上道,沈大小姐心中满意,带着几分矜持的让何氏给她介绍介绍那神乎其神的“银毫绣”。

何氏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光听刘师爷说的几句话,她就快给沈大小姐跪下了。什么京中侯爷家的嫡女,什么三品县君,眼前这穿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小姑娘,可是能与刺史大人平起平坐呢。

沈淑窈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便宽慰道:“我只好奇你家银毫绣,可能给我瞧一瞧?”

何氏赶紧去后头取了个做好的成品,绣的是一块盖头帕子,上头戏水鸳鸯色彩鲜艳却并不流俗,显得雅致又有趣。

何氏请她挪到窗边坐:“您将帕子顺着太阳光看看,就能看出里头的银丝来了。”

沈淑窈依言将鸳鸯迎着太阳晃了晃,果然有一片光晕升腾起,仿佛在上头笼罩了一层闪闪发亮的薄雾。再一细看,是一枚同心结的样子半悬浮在鸳鸯之上,端的十分神奇。

“这般手艺是你自创的么?”沈大小姐不经意的问:“能想出这法子来,可真是个天才啊。”

何氏不敢隐瞒,老实摇摇头:“我家祖祖辈辈做针线,这银毫绣是我母亲所创,我不过学了她十之七八的本事,还有的慢慢磨呢。”

“你家祖上是御用的绣工吗?一般人可没这技术。”沈淑窈一脸好奇:“不过我在京中许多年,都没听过这种绣法呢。”

何氏面上便闪过些为难,反而更引起了沈大小姐的“兴趣”:“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还牵扯到前朝的事儿么?”

“不敢不敢。”何氏吓的连连摆手:“我家一直是琼县人,老老实实的做绣活开铺子,小姐若是不信,只管问问邻里,谁不知道我何氏绣莊是一百来年的老店了。”

“何氏绣莊?”沈淑窈故作不解:“你家明明是杜氏绣莊啊?”

何氏低着头喏喏道:“我家传到我这一代,只剩下我一个闺女。我不孝,把家里的铺子给了我男人,杜氏,是我男人的姓氏。”

“哦。”沈淑窈看出她的不安,亦注意到她一闪而过的愤恨,状似无意的随口说道:“你怎么就不自立女户招婿呢?只要生个儿子和你姓,总能保住这产业依旧是你何家的。且那赘婿听话也就罢了,若是个没用的,等孩子大些直接休了都好,什么事儿自己做主多快活。”

何氏抿嘴低头不再言语,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她哪里不想“休”了杜峰带着孩子好好过日子?可杜峰手里拿捏着她唯一的儿子,如今铺子庄子都在那男人名下,她该如何才能摆脱眼前的局面?

沈淑窈故作不知,又捏着那盖头看了一会儿,才对何氏道:“我挺喜欢这个的,你替我做个抹额吧,我送给家里老太太用。”

何氏收拾了心情应诺:“您要什么颜色什么料子?花样儿又有什么讲究?”

沈大小姐却是有些犹豫:“我用的料子你这里未必有。你今日若是有空,不如和我一块儿去一趟,我开箱子挑选好布料,再比着颜色定下花样子可好?”

何氏想了想便答应了,沈大小姐是贵人,可不能轻易得罪。正好刘师爷拿着一沓满是字迹的白纸从侧间过来,听她们这般说也是赞同:“沈家可不比咱们这般小地方,多的是你没见过的好东西。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呆在大小姐那儿替她做活,等做完了再回来也使得。”

刘师爷开口,何氏只有点头的份:“我听贵人的安排。”

沈淑窈正翻看手里的图纸,对刘师爷的记性和能耐也有了新的了解,脸上表情更温和了些:“多亏您帮我说话,我车上还有两盒上好的明前毛尖,送您一份儿,再替我带一份儿给县令大人可好?”

刘师爷这回是真大喜过望,沈家主子随身带着的茶叶肯定不是凡品,而县令正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让他帮忙捎带,不就是给他个顺势讨好上司的机会么?可见沈家姑娘是真大方,且心里透亮,只要自己愿意花心思示好,一定能从她手里得到好处。

一念至此,刘师爷赶紧招呼何氏收拾针线工具并换洗衣裳,又找来抱着孩子的杜峰:“你媳妇儿要去沈大小姐那儿做活,这几天的只怕回不来,你好生在家看着店门,不用惦记担心。”

这还是沈淑窈第一次看见杜峰——刘师爷太过能干,在她进门前边将“外男”驱逐了,是以她和何氏聊了许久,都只有一个小姑娘在旁边伺候,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晃眼望去,杜峰是个憨厚老实人的模样。他微微弓腰,抱着孩子一脸谦卑讨好的笑,刘师爷说一句,便“嗳嗳嗳”的应一句,没有丝毫反抗,似乎十分好说话易妥协。若不是刘巧巧早就调查清楚了他家的情况,沈淑窈真没法相信,这是个会拿着孩子威胁妻子、贪图钱财毫无道义的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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