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2 / 2)

“拿走拿走,让杨婆子过来回话,以后不要再买了。”洛氏仿佛不经意的打发小丫头传话,没想过了一刻钟,只有小丫头自己转回来了:“厨房说刚刚杨婆子家来人,说她婆婆过世,让她披麻戴孝去了,您看……”

“那就算了。”越是觉得不对劲,洛氏便越发镇定:“我去看看将军去,他还在书房里没出来?”

这一夜,陈府的灯一直未熄灭,而楚怀更是拿着从墙角里掏出来的书信枯坐了许久。第二天一早,一群近卫军将士将楚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陈平亲自坐镇,拿出一封书信与周围惶恐不安的官员们解释:“这是幽州边军昨夜送来的、疑似楚将军与羌戎私通的证据。虽然我们是不信的,但是总要楚将军给个说法。”他又掏出一封诏书来:“太子殿下有旨,请楚将军进宫自辩,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能说明白了,谁也不能冤枉了他去。”

第191章 落幕

陈相派人围了楚将军的府邸,说他有通敌叛国之嫌, 这事儿十个人听了有十一个人是不信的。哪怕所谓“证据”就在眼前, 大伙儿心里想的也都是“栽赃陷害”四个大字。然而事情的发展却随着楚府的大门打开而越发出乎大家的意料——出现在门口的并不是楚家任何一个人,而是本应该囚禁在尘园中的吴王和许昌王。

“两位王爷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陈相的眼皮子又开始跳了:“尔等枉顾圣人旨意,自行逃脱, 来人啊, 把他们拿下押回尘园听候发落!”

近卫军正要行动, 却听不远处又传来马蹄声和跑步声, 却是另一位近卫军统领带着人来了:“陈相这般急切,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当众说出来?”那将领翻身下马,草草行了个拱手礼:“我们奉旨护卫两位王爷,可容不得您乱来。”

“奉旨?你们奉的是什么旨?”陈平皱眉。

那将领便真拿出一张圣旨来当众念了,却是先帝留下的遗旨,责令他辅佐许昌王镇压“叛逆”的。陈平脸上有些挂不住:“这是哪儿来的?你可别假传圣旨!”

“先帝虽然不在了,可这却是他亲笔所书,亲自盖的印玺, 您要是不放心, 大可以让中书省的侍郎舍人们来对照看看。”将领的底气十足:“反而是圣人名不正言不顺在先,太子殿下忤逆谋害圣人在后, 您又想要如何解释?”

他话音落下,吴王便取出怀中的两封圣旨大声念了,正是穆蓉留给沈安侯,而沈安侯又留给了楚怀的先帝遗旨。要说圣人在位,发了旨意还可以求他收回成命, 可先帝人都死了,这遗旨就真没法更改了。陈平听的脑子发凉,偏两军对峙,他也不能直接将人抓走,这儿又是百官聚集居住之处,这会子朝会站班的大人们一多半都外在外头看着,他若是不能把事情处理个明白,只怕下一个倒台的就轮到他了。

吴王念完先帝的圣旨,许昌王也从袖子里拿出一沓东西来,扬声道:“诸位大人可记得前不久圣人突然病重,昨日又莫名晕厥么?其实这都是太子的设计!”他将沈湛留下的书信念了一遍,最后满脸的愤慨:“这般奸佞狠毒之人,你们倒是敢奉他为主!信不信圣人若是醒来,第一个要诛灭的就是他与陈家!”

一个接一个的大雷把朝臣都弄蒙了,而楚府里头又被颤巍巍扶出来一个人,却是失踪了的林内侍。只见他脸色苍白,满面惶恐,一只手还捂着胸前,显然十分难受。许昌王便与众人解释:“昨日太子与陈贵妃被齐太医发现了阴谋,便干脆用药物迷晕了圣人,还威逼医博士做了伪证。诸位大人们将军们只管去找来医博士对峙,还有齐太医,整个太医署都知道是陈相将人掳走的。”

这倒是把昨日的状况全对上了,围观的大人们心中信了七八分,都面色难看的望着陈相。陈平哪里想到会被这两位给翻盘,而且手握证据言辞凿凿——光一个没死透又被救活的林内侍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您大约是从哪儿知道了这些秘辛被楚将军发觉,这才伪造了他通敌叛国的罪证想要灭口吧。”许昌王鄙夷的笑道:“亏您还是当朝太保,是大燮的丞相呢,这就是您作为百官表率的言行?如此黑白颠倒自私自利,您真的担得起这职责么?”

这几乎是指着鼻子叫骂了,陈平何时受过这般侮辱。可百官百姓士子就围在外头,他若是一着不慎,只怕要满盘皆输。这时候李相和张相也到了,两人仿佛毫不知情一般错愕的看陈平:“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陈平见到他们出现,便明白自己已是落了下乘,这时候唯有保住太子最重要:“此事并非我所为,更不是太子所为,而是沈湛那小孽畜做出来的事儿。他昨日发觉被齐太医看出破绽,便以武安公主和太子牵扯其中来威胁老夫,老夫一时情急,只能先发制人。”

“所以你就将圣人毒倒了?好一个忠心耿耿的陈相爷!”许昌王冷笑道。

“臣是忠于大燮,忠于皇家,然而你们自己想一想,圣人这几年喜怒不定,多疑嗜杀,只要消息传到他耳中,太子一定逃脱不了被责罚。老夫虽是对不起圣人,但为了保住太子,一时之间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再出现父子相残的局面吧。”

“便是如此,你也不该对圣人出手!”李相怒斥道:“那楚太尉通敌叛国也是你的算计吧?楚将军位高权重,一心征战羌戎和奴炎,怎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一壁说,外头的群臣和百姓一壁点头,陈平也没法再往楚怀身上泼脏水,索性都认下了。只他不忘将许昌王拖下水:“虽然我做了错事,但太子却是贤德的,之前他监国,亦是将政务打理的极妥当。却不知道许昌王如今出现在楚府,拿出先帝遗旨想做什么?您无才无德,非要搅和一个天下大乱才满意吗?”

官员们听了这话也是沉思,太子的人品和才能都是不错的,许昌王却一直被关着,想来圣人也没好好教过他。再者大家早站好了太子的队伍,突然改弦更张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天下太平朝廷稳定的,要是换了吴王和许昌王来,天知道又要怎么混乱一阵子。

陈相看了便知道自己的煽动有效,加紧了逼问道:“我还不明白两位王爷为何出现在楚府呢?可能给我一个答复?”

许昌王回答的滴水不漏:“昨夜不知什么人将我们掳出来,又给了我们这些圣旨和证据,让我们找楚将军商量。可惜等我们敲开将军府的大门,楚将军一家却不见踪影,反而是林内侍莫名其妙的被我们从角门边上捡到。”

“楚将军不在?”陈平和李正牧大惊,也不顾不得许多,亲自带着人闯进去。然而事实上就是这样,除了些许一问三不知的杂役,整座府邸已经是人去楼空,许昌王便笑:“都说楚将军神机妙算,说不定便是猜到你们要来这一出,干脆自己先躲了呢?”

这回陈平是真的头痛了,楚家什么地位?楚怀什么地位?要是把他圈在京中,哪怕不愿与大家合作,至少也没威胁。可真让他跑了,无论是去边关还是回了平宁,只要他有发难之心,陈家便吃不了兜着走。更让陈平心惊的是,明明自己的人始终盯着楚家,却根本没发现里头有任何动静,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其实说的简单些,不过是沈安侯和楚怀早就在各自府邸建了密室挖了地道以防不时之需。他们做的巧妙,又是花费数十年功夫慢慢完成的,根本没有被人察觉。这回也是沈安侯前脚离开,楚怀就慢慢将自家下人替换成心腹,昨天夜里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妻小和仆役们从各处入口离开,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郊外,自有庄户们接应和送他们远走。

至于将吴王和许昌王弄到府里来,自然也是他的主意。一来是拖延时间,二来也是想将真相公之于众。几位王爷在京中对峙,端的是狗咬狗一嘴毛,各位大人心中各自盘算着小九九,不知该选择从龙之功,还是老实拱卫太子登基。

许昌王和吴王这些年没少暗中串联,凭着手中掌握的实锤,竟然勉强与太子一派斗了个旗鼓相当。可怜圣人穆荇没了林内侍照顾,宫中又是陈贵妃独大,还没等忙的不可开交的李相“想起”他来,已经因中毒太深而药石罔救,拖了两日便一命呜呼,而洛皇后伤心过度,趁着宫女们不查投缳自尽,也跟着圣人去了。

陈相因设计谋害圣人,到底是判了秋后处斩。此时已是初冬,他倒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可活,就不知道太子能不能为他翻盘。他这一倒,连带着陈家都损失极重,其余世家疯狂吞噬陈家的地盘,朝堂彻底乱成一锅粥。

随着勋贵武将纷纷下场战队,京城对外戒严,城里则几乎每天都兵刃交加的声音。只这样一来,倒没人再追究楚怀的去处,他带着家小乔装辗转,花了一个月功夫总算回到了平宁楚家,看着沈安侯的第一件事,便是好生将他抽打了一回,然后整整睡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洛氏见了楚氏倒是极亲切,又有林菁和孩子们陪伴左右,仿佛比在京城还自在洒脱一些。沈安侯则日日拉着楚怀楚岷在书房里商量事儿,一点不理会外界纷扰。

京中乱局直到腊月里才平息下来,到底是李相技高一筹,拉拢了守卫边境的陈家余部,又说服戍卫京中的几支亲卫军,彻底帮着穆岚坐稳了皇位。许昌王和吴王看大势已去,在几门勋贵的支持下逃往宣州,而卫王燕王也趁机断了与京中的联络,暗中各自发展起来。

穆岚虽然成为新帝,但京中人心惶惶,百姓也因连年灾害,随时处于崩溃的边缘。为了博得民心,他下旨大赦天下,又娉李家嫡女为皇后,只等三年孝期过便大婚。

不知是不是他真“顺应天命”,冬至过后,天空便飘起了小雪,人们总算对来年有了些许期待。而这时候一本传颂世家功绩的启蒙小册子《三字经》也开始在坊间流传,孩童们懵懂无知的传颂中,沈安侯与才回到青州不久的楚怀一起,踏上了前往蜀州的路。

第192章 秀川郡

眼见到了年关,又有暴雪降下, 无论官道上还是乡间小路都少有人烟出现。墨县福隆客栈的掌柜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 正准备提前打烊放店里的小二早些归家,却见一支商队停在了自家门前。

“几位客人是要住店?”到底是生意上门,掌柜的自然笑脸相迎。打头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脸上笑嘻嘻的看着脾气挺好:“可不是住店么, 两间上房五间通铺, 还有马匹也请喂些饵料。”

掌柜的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的线状本子, 用不怎么工整的字迹写下青年的要求,又让青年拿了路引出来签了名。那青年写的名字是“彭简”,正是十多年前沈大老爷身边的小厮捧剑。

后头跟着进来的是打扮成商队老板的楚怀和沈安侯,两人依旧甥舅相称,另有充当跑腿苦力小厮的狼牙好手,一路护送这两位往秀川郡去。原本按照行程,这会儿他们都该上了十万大山了,可谁想到天降暴雪, 将他们在沿路的山寨据点里堵了好几天, 这会子才到蜀州的边界。

“过了墨县,离秀川就不远了吧?”楚怀一边上楼一边问沈安侯:“那头岑家药铺的人安排好了?能按时给咱们货物?”

沈安侯便答话:“早就让人快马联系过了, 估计这时候他们也等急了,到了地头还不知道要如何埋怨扯皮。”他无奈的感慨道:“去岁一丁点儿雪花看不见,大伙儿都愁得慌,这会儿雪下的太大了,还是一样的愁。”

掌柜的听了一耳朵, 也知道这是往秀川郡进药材的队伍。自从夏天岑家药铺在全大燮平价卖了回驱除蝗虫的药包,还得了圣人——这会儿得称先帝了——的嘉奖,与他们做生意的往来商队便越发多起来。再看一眼后头的马车,除了两个紧锁的箱子,其余都是空着的,这是谈好了价钱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又不免感慨一回岑家好本事,十万大山上恁多药材,山民们又用不完,偏不让人去采摘。这世间当然不乏为了钱财不顾性命的,可大多数真的是有去无回。最后算算成本,与其冒险和山民冲突,还不如与岑家做生意,虽然得到的药材数量不多,但所谓物以稀为贵,赚头却是不小。

商队的人都去了休息,那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来付了定金,顺便请老板烧几壶热水来给大家冲个茶暖暖身。老板看他给铜钱给的爽快,满口的答应了,还好心问了要不要准备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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