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2 / 2)

他是真的头痛,最厉害的时候,整夜都会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天灾人祸中民不聊生的景象。也正是这样,他之前的想法越发清晰——无论是世家还是皇族都是靠不住的,自己既然有力量,就彻底的改变这个世界吧!

四个多月的时间,从大燮的最西边跑到了最东边,几乎没有正经休息过。他努力思索任何可以让百姓在灾祸中得到救援和保护的法子,不惜耗费人力物力的去事实。好在经过十多年的经营,他有了足够的人力物力,至于会不会在这次暴露出来,引起某些人的主意,他也在乎不了这么多了。

圣人也知道了沈安侯的状况,便免不了多想一些。沈安侯敏锐的感觉到有探寻的目光在自己身边游弋,不免嗤笑——这就是圣人哪,大难当前毫不知情,却还想着掌控一个臣子的心思,也难怪他每每被世家发难逼迫的如此狼狈。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沈安侯借着探子的口,倒是让穆荇放下心来,以为他是不满世家的保守才怒火中烧。圣人放心之余又让林内侍带着医博士跑了一趟沈府,还赐下不少药材,心中却是越发惦记他的好了。

沈大老爷来者不拒,大大方方让医博士把了脉。他确实是元神损耗的有些厉害,不存在需要隐瞒的地方。这回世家和勋贵们也没什么好抱怨的了,被拒了拜帖又怎样?沈侯爷连圣人的面子都没给呢。

封了笔便是过年,今年沈攸一家并没有回来,还是大房一守着老太太一块儿过。因沈安侯精神不好,连守岁都只是沈淞沈汀两家孩子在守。直到正月初一全家人才一块儿出了个们,去给楚舅舅拜了个年。

楚怀也是直到些内情的,便忍不住劝沈安侯:“世上多少事儿呢,不是你一个人能抗的。我知道你是出于公心,可你有几只手?几个脑袋?还不如保住自己一条小命,以后时日长了,总能多做一些的。”

这事儿沈安侯也是无奈:“我也知道靠我一个人不行,可能靠谁呢?圣人被世家擎制着,只想着夺权,却忘了民生,眼看着旱灾要来了,陈少卿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他倒是一点儿不推广。至于世家就更不要说了,他们要是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只会收拢粮食保证自家安然度日,难道百姓就该死吗?”

百姓才是一个国家的根基,这是谁都会说的话,可真到了时候,他们又是第一个被抛弃的。沈安侯到底和这个年代的人观念不同,没法做出这种事来,“我只求问心无愧呢,如果真有我能做的,却因为顾忌这考虑那而放弃了,以后我真要后悔一辈子。”

楚舅舅沉默了许久,也只能灌下一杯茶水:“有需要的就告诉我,银钱也好人才也罢,我现在手头总有一些的。”

“您的还是自己留着,为楚家留着吧。”沈安侯想起那些梦就心头发凉:“往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样呢,小心驶得万年船。”

楚怀知道沈安侯不是个会打诳语的人,听了这话心头一个咯噔,倒是没显出来。两人说了几句话,沈大老爷照旧回家宅着,这一宅就宅到了二月二,小程氏突然就发动了。

说是突然,其实府上也早有准备,她的日子就算着是这几天呢。沈汀正在宫中当值,听到帮忙传话的小内侍在耳边悄悄说一句,差点儿没跳起来。也不等圣人询问,自己就激动的嘴唇直哆嗦:“圣人,陛下,臣能告个假么,臣的妻子要生啦,臣要当父亲啦。”

早知道这是个比沈安侯还“惧内”的,穆荇挥挥手就让他去了,连着沈淞都一块儿放走:“你看着你弟弟些,他这傻乎乎的样子,别在街上走着被冲撞了。”

沈淞谢了恩典,赶紧追出去找沈汀,果然见这小子翻上马背就想跑。忍不住上前几步拉住缰绳,“你给我下来。”他难得强硬的将人拖进了马车里:“知不知道京中不能跑马?你万一撞着了人,或者被人撞着了,还想不想好了?”

被训一顿的沈汀急得不行:“我要赶紧回去,我媳妇儿生娃呢!”

“我知道我知道,老爷太太和老太太都在呢,你就放心吧。”沈淞摁住了他,好声好气的劝:“再者你去了也帮不上忙,现在还是少添乱吧。”

两兄弟赶回家的时候,小程氏已经被送进产房,产婆出来说开了七八指了。沈汀虽然看了不少“科普知识”,可心头还是发慌,在院子里直叫唤:“幼娘,你没事吧?你疼就喊出来啊?不对不对,不能瞎喊,那你留着力气好好生孩子,我在外头等你啊!”

听的里头的小程氏哭笑不得,趁着阵痛间隙吼他:“沈汀你给我安静!我没事儿!就是被你吵的心烦!”

她话音刚落,下头又是一阵痛,忍不住痛呼出来。沈汀果然被吓住了,捂着嘴秉着呼吸,也不怕把自己给憋死。沈淞看不下去,想将人提溜走,没想到被这小子一反抗,差点儿没挨一拳。最后还是沈安侯暴力镇压:“你给我洗澡换衣服去,这一身灰扑扑的,等会儿别给你媳妇孩子惹上病菌来。”

这话沈汀听得懂,怏怏的跟着小厮去了。孔氏看着便有些眼热,悄悄抬眼,却没想到沈淞也正看她呢。他蹭到她身边拉她的手:“咱们院子里头不是有一个么,拿那小子当儿子养是一样儿的,还省了你自己生一道呢,听着里头的声响儿都疼。”

孔氏忍不住白他一眼:“咱们院子里那个是你弟弟!”

“我比他大了十九岁呢,给我当儿子也没什么不行的。”沈淞捏了捏孔氏的手道:“反正都是一家人呢,感情是相处出来的,干什么非得亲自生一个呢?我可心疼你,不愿你受那罪。”

虽然这话多半是安慰,孔氏还是觉得心头甜蜜,而之前的一丝丝遗憾也慢慢被挥退。四宜院里正吃糕点的沈凌小朋友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耳朵尖儿也开始发红。奶妈赶紧给他擦了身上的碎屑,一边哄道:“三郎马上要当叔叔了,可开心不开心呀?”

“要是个男孩儿还好,女孩儿就算了。”九岁的沈凌小朋友煞有介事的掰手指:“大嫂嫂每次大哥哥一回来就不带我了,二嫂嫂有了二哥也看不见我了,我姐更是直接跑没影儿了——所以说女孩子就是烦,还是男孩儿好啊,能和我玩到一块儿去。”

奶妈被他逗的直笑,而隔壁的含晖院里也是一阵欢腾:“二奶奶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好好好,”楚氏笑的合不拢嘴,将收拾好的小宝宝抱进怀里,一边问匆匆赶来的沈汀:“你老爷可给孩子取了名字?”

沈汀也笑的直咧嘴:“我爹说了,让我们自个儿取,我和幼娘都商量过了,孩子无论男女,都叫沈萱。”

萱草忘忧,这是父母对孩子最好的祝愿。无论他将来做什么,是否聪慧,只要能够平安喜乐,就是父母最大的期盼。

第174章 宁国长公主

沈府迎来新生儿,而且是沈安侯孙辈的第一人, 无疑是京中的一件大事。等到洗三的日子, 虽然沈家没下帖设宴,但上到圣人和四位王爷,下到沈家的庄户们, 各色贵重玩器或新鲜玩意儿都可这劲儿的往沈府里送。京中的勋贵和世家们也不例外, 虽然在朝政中和沈大老爷有些不对付, 可大面儿上该有的来往还是不能断的, 一时间沈家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小程氏这会儿正半躺在床上,透过薄纱看外间太婆婆抱着自己宝贝儿子洗身。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吉祥话儿从洗三娘子口中一串串的飘出来,听的小程氏好笑,又有几分温馨。小沈萱的脾气倒是好,被折腾完便自个儿睡了,沈汀亲自把人送回来放在小程氏身边, 亲一亲这一大一小:“你们娘俩儿好好休息, 我让厨房整点儿好消化的吃食给你送来。”

小程氏笑着应了,看着夫婿来回忙碌的身影, 只觉得心中温暖妥帖。打小儿照顾她的章奶妈却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小声劝道:“如今二爷已经是官身,小姐平日里也就罢了,若是家中有客人,还是要多给二爷些脸面才是。没的让人埋汰二爷惧内也就罢了, 于您的名声也是不妥的。”

小程氏有些诧异的看她一眼:“奶妈可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她颇不在意道:“咱们在这府上听的闲话难道少了?当初我那好二婶怎么教唆下人在我路过的时候递小话儿的,您还劝我少听些呢。如今又有人嚼舌根了,您不打出去不说,反而来劝我不成?”

章奶妈立刻便跪了:“并非奴婢有二心,实在是人言可畏,小姐毕竟是程家的姑娘呢,莫要让人戳了程家的脊梁骨,说程家姑娘少了教养啊。”

这话说出来,小程氏便眯了眼睛,这十来年养出的气势喷涌而出:“我虽姓程,却是在沈家长大的,不如您记着那些个前尘往事。”她定定的看章奶妈:“可见这次倒不是下人弄舌,而是您的旧主出面了——让我猜一猜是谁?南阳程家隔得太远,想渗透沈家更是鞭长莫及,反而是那位宁国大长公主,她想干什么?”

章奶妈身子一抖,不自觉抬眼一瞧,只觉得自己照顾了十多年的小主子分外陌生。小程氏正要说话,耳朵微动,叫她起来。章奶妈才站好,沈汀便端着碗鸡汤面进来了:“太太让人炖了鸡汤,我瞧着还不错,让厨房做了个面条,你尝尝味儿。”

他也不让人伺候,亲自端到小程氏跟前,用筷子夹了喂给她。小程氏吃了一口点点头:“挺鲜的,就是盐少了些。”

“是太太特意吩咐的,说你要准备自己喂孩子,就吃些口味淡的,对孩子有好处。”他没少和小程氏一块儿研究林菁抄给他们的注意事项和科普,对这也是门儿清:“不过我想着你还是别太辛苦了,夜里交给奶妈便好,没的孩子养大了,把我媳妇儿给累坏了。”

小程氏便故意道:“莫不是我累成黄脸婆,你看着便心生厌烦,带出去更面上无光?”

沈汀一边继续喂她吃面一边喊冤:“天地良心!我是心疼你好吗?你可是我亲媳妇儿,咱俩相濡以沫相依为命的时候多长?说句难听的,我对你比对我老子还亲些。”

这是大实话,小程氏一边吃面一边笑:“你这话拿出去就不怕御史告你个不孝之罪!”

沈汀和媳妇儿也是什么话都说惯了的,这会子便嬉笑:“说的我亲爹就多孝顺似的——他是孝顺,可惜先顺着的一定是太太,然后才是老太太。看看二叔惹到他头上,他顾念什么孝顺不?还不是直接扔出去!所以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什么的,虽然不好听,但多半是事实。”

一眼瞥见章奶妈脸色难看,沈汀还道是自个儿说的太过,赶紧转圜道:“当然了,咱们也不是没看过把爹妈摆在首位的,比如祠部那个姓刘的郎中,”他说着就撇嘴:“他倒是什么都听亲妈的,结果媳妇儿换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已经成了京中笑柄,谁还敢和他家结亲?”他小声吐槽:“老爷都说了,这种不叫孝子,叫妈宝男,自己的事儿都不能自己做主,自己的媳妇儿都护不住,那算什么男人?”

那位刘大人的丰功伟绩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他亲妈是个奇葩,生怕儿媳妇勾着儿子不上进,强硬要求刘大人除了夜里办事儿,其余时间必须呆在书房办公看书,绝不能亲近女色。偏刘大人孝顺的很,听了话便只拿媳妇儿当个生育工具,平日里不是在衙门上呆着就是在前院看书,根本不和夫人有任何交流。可怜三任刘夫人有两个抑郁而终,最后一个实在是忍不住了提出和离,才让人知道这府上有多么变态。

沈汀这会儿说起来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和他也算打过两回交道,看起来不是个刻板无趣的人,可偏就能对自己至亲之人这么无情。你说他但凡有一丝头脑也应该知道他家太夫人说的是错的吧?现在好了,刘太夫人在京中彻底臭了名声,他这是孝顺呢还是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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