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滚滚滚!”燕王气的飞起一脚将人踹出去:“没用的东西!”
“稍安勿躁啊,”沈安侯给他降火,又问王府长史:“你可搜过了余氏的屋子?有没有什么收获?”
王府长史也有些犹豫:“还真有一些,只不知道是不是和这案子相关。”
不管有没有关系,统统拿出来看一看。穆崇只扫了一眼就气了个一佛胜天二佛出世:“余氏到底勾结了多少外人!”
原来她不仅保存着乐坊姐妹说出来的蜀王的礼物,还有和某位不知名人士的书信,虽然没有落款,可里头的内容却端的是情意绵绵。沈安侯看着厚厚一叠信件有些疑惑:“若是背着人交往,这般频繁的往来句太奇怪了,难道不怕被发现吗?”
他转头问同样沉思的长史:“你可知道余氏是否有什么交好的朋友?大约也是乐坊出身,在哪家当个妾室什么的。”看那书信的笔迹,虽然不算娟秀,但也带着几分柔和婉转,应该是个女子才对。
王府长史哪里有空管这个?最后还是只能将扔出去的小丫环又拉回来问一问。这回她不含糊:“就是卫王殿下的庶妃舒氏啊!她以前和娘子住一个屋子的,两人唱台戏,一个扮新娘一个扮新郎。”台戏就是改良版的舞台剧,还是半日闲里流传出来的,宫中乐坊与时俱进,也有了自己的班子。那丫环说着就眼睛一亮:“我前日见到的婆子有些像舒氏身边的妈妈,以前我陪着娘子和舒庶妃一块儿去上香的时候见过。”
燕王的脸色已经憋成猪肝了,一会儿蜀王一会儿卫王,他后院到底乱成了什么样子?沈安侯到底见的多,思维也广:“此事不一定和卫王有关,殿下稍安勿躁。”两个女人也可以磨镜的嘛,不就是女版的《霸王别姬》,舞台上演多了就有了感情么?现在的问题是孩子到底是哪儿来的:“劳烦您还是想法子去问一问那舒氏,也好过您和卫王之间留下心结。”
燕王自然是不情愿的,可沈安侯金牌在手,他没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两边王府长史一交接,卫王直接把早就被自己扔在角落里的舒庶妃送过来,还让长史传话:“若她犯事了,只管随意打杀了去。”
这凶狠的,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小怕事一心自保,还是冷酷无情呢。舒庶妃其实长相也不是沈安侯猜测的偏中性,而是个端庄安静的。沈安侯看她的样子也知道此人心智坚定,他又不想滥用私刑,只能赌一把:“你和余氏的事儿不必再问,我已经知道了。虽然人之常情,你也是为了她好,但毕竟是欺君之罪,肯定是逃不过一死。你被幕后之人威胁了把她送入必死之境,想来也做好了准备吧——所以这个发现你们秘密、让你传话给余氏的人,到底是谁呢?”
舒庶妃却不为所动:“妾并不知道大人所说为何。”
“你又何必执迷不悟?”沈安侯故作失望的摇头:“你可知道余氏不仅将你写与她的书信都保留了,还用遇水则显的药水另做了批注?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也足够我看明白了。”
舒庶妃的眉毛跳动了一下,还是没有说话,沈安侯便道:“真要我在这里将事儿扒出来说吗?你与余氏在乐坊便交好,甚至因台戏结缘,两人虚鸾假凤的成了一对儿。后来她被赐给燕王,你被赐给卫王,可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未淡薄——或许你是有些想要断的,她却并不愿意,是不是这样?”
燕王花了不知道多大的力气才稳住了表情,而舒庶妃已经有些慌张了。沈安侯趁胜追击:“八月底,或是九月初,你为卫王生下一个儿子,只这事儿你并不敢说。我猜这孩子是你在老圣人驾崩前就怀上的,但时间相差太近,而卫王胆小,肯定不会让你把这孩子生下来——他不愿粘上孝期行乐的罪名。你千辛万苦带着孩子,直到十月十三日,余氏跌一跤,生下早产儿——其实也并没有早多少,她那孩子确实是孝期有的。事儿就是这么巧合,余氏的孩子或是因她那一摔,身体上有些残缺,你又正好有个健康却不能见光的儿子。你们两人一拍即合,偷偷调换了子嗣。”沈安侯认真看她:“我说的或许细节上有些误差,可大体上是对的,是不是?”
舒庶妃终于有些站立不稳,沈安侯说到这个程度,由不得她不信是看了余氏的“批注”知道的。而燕王已经彻底崩盘了:不仅媳妇儿是别人的,连宠了好几个月的儿子也是别人的,这世界真不是对他充满了深深恶意吗?
沈安侯再接再厉:“其实你们换子一事,那人并不知晓,她用来威胁你们的,不过是你们的私情。可你们自己心中有鬼,一个害死了自己的情人,一个将事儿曝光于天下,端的是可悲可笑——到这时候,你还不愿意说出那人的名字吗!?”
沈大老爷一声大喝,舒庶妃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是……是平阳长公主,是她让我告诉余氏,我们的事情被发现,让她想办法转圜的。”
第161章 边军献俘
一切真相大白,只原本无关痛痒的孝期行乐事件, 硬生生牵扯出了更深的浑浊淤泥。沈安侯无奈扶额:“那个……殿下, 后头的事儿,不用查下去了吧。”
“查!一定要查!平阳公主!简直欺人太甚!”
“其实也没什么好查的,无非就是找证据, 事儿已经很明显了。”沈安侯对这种阴谋诡计是真没兴趣:“咱们还是回禀圣人吧, 毕竟我也不是个专职破案的啊。”
燕王还在起头上, 一脸的不甘心和不可思议, 外加一丝丝敬佩:“侯爷是如何看出舒氏和余氏的——私情的?还有孩子的事儿,实在是匪夷所思。”
沈安侯便简单说了书信中的破绽和自己的猜测:“一来两人的关系并不像是有了奸情后那般惶恐,让我觉得所谓奸夫的身份是不那么寻常的,二来则是孩子。太医说它是十月出生,可看着却不像,”太座的判断是不会错的,比沈清漪的儿子大了两三个月,怎么可能是十月出生?“再加上看到舒庶妃当面, 生过孩子的人, 体态多少有些变化,我便诈了她一回, 没想到真被我猜中了。”
“那你可知道平阳姑姑又为何要让余氏将我……咳咳,给爆出来?”燕王虚心求教。
“因为那是她亲爹啊,”沈安侯也想明白了:“你不把她亲爹的孝期当一回儿,她能不报复你么?”只是平阳公主只怕也没想到,除了孝期行乐外, 还会牵扯出另一桩案子,才让事儿变得更加复杂:“她拿到了余氏和舒氏的把柄,其实是她们暗通曲款的事儿,可舒氏为了保护孩子,只能让身边的妈妈去提醒余氏。至于教余氏这法子的人是谁派来的便不重要了——皇家没有杀子嗣的,无外乎是事儿捅出来,您被降了惩罚,她也失了恩宠,但孩子至少可以平安长大。”
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呢,哪怕燕王真知道这孩子不是他的,可他能说吗?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这是他掩盖孝期行乐这个罪名找的蹩脚幌子,将罪过推到“小妾偷情”上头,实在是无情无义又虚伪胆小。燕王一想也是满头大汗:“只怕我真说了,父皇更要重罚于我。”
“好在现在真相大白,咱们也进宫给圣人复命去吧。”沈安侯捏了捏手里的金牌:“还好,没用上它。”
不过大半天的功夫,沈安侯就把事情查了个七七八八——其实主要靠猜测和脑洞——让穆荇很是惊讶,又十分欣慰:“幸而是交给你来办,不然还不知道会被闹成什么样子。”
只两个儿子也确实不成器:“林内侍!让中书省拟旨!燕王和卫王皆由亲王衔降为郡王衔,罚俸三年,让他们两个闭门思过。”看着跪在地上的穆崇一个哆嗦,穆荇冷哼一声:“一个个糊涂的!给我长长脑子!”
沈安侯也不劝,这两人确实都过分,也都糊涂。将金牌交还圣人,沈大老爷就要告退,穆荇却还有事儿问他:“边军献俘的章程,你们鸿胪寺收到没?”
沈安侯摇头:“楚将军说他来操办,没让我们插手。”
“嘿,”穆荇飞了个眼色:“你们甥舅俩还互相瞒着不成?”
“公是公私是私,”沈安侯说的十分诚恳:“若是私下里玩闹,我与楚将军自然是可以随意说笑。可共事上却需慎重,不好随意透露自己部门的事儿给外人的。”
穆荇听了便点头:“你们这般是最好不过的。”他又忍不住发牢骚:“总有些人喜欢关着门开小会,真当朕什么都看不到吗?”
沈安侯知道他说的不是李相就是陈相,也不接话,任由他发了一通脾气。穆荇说完也觉得自己这般有些不妥,半开玩笑道:“朕和你在一起就是忍不住真性情,你可莫要觉得朕是个不稳重的人啊。”
沈大老爷摇摇头:“人都有七情六欲,圣人也是人,为何就必须毫无感情只有理智呢?”
穆荇就觉得这话很对:“可他们哪里愿意体谅朕?”说着说着又来气:“几个儿子不省心,妹子也不是个好的!以前还想着看在她的面儿上,给狄家一个恩典,现在想来还是让她再冷静冷静吧。”
先帝驾崩的时候穆荇是撸了狄隽的官职的,原本还想着开年了找个机会还给他,现在想想真是自己自作多情:“平阳就不知道这是在打整个皇家的脸吗?这可是她亲侄子!”
沈安侯继续装壁花,平阳长公主这么做确实欠妥,可也是穆荇包庇在先,让她恼怒的失了理智吧。想想上辈子历史上某九龙,不就有小妈去世,老三忘了规矩去理了个发,结果被十三给打了一顿还被亲爹削了一顿的事儿吗?如今这一场显得何其相似?
从化身唐僧的穆荇的絮絮叨叨中脱身,沈安侯身心俱疲的回了府。林菁听了他这一天的遭遇也是目瞪口呆:“这真不是演电影啊?”
“艺术作品来源于生活。”沈大老爷摊手:“而且生活中无奇不有,远比艺术作品里的奇葩多。”
不过都是别人家的事儿,说过一回也就罢了。沈安侯还没好生歇息两天养养神,那边就有楚家的家将来求帮忙:“我们将军说,光列队走的效果还是不够好,您给想想什么口号,让兵士们走的更昂扬些。”
是的,沈大老爷说他不知道楚将军的章程纯属骗鬼,虽然鸿胪寺没接到任何协助安排的通知,可楚将军要做的事儿,都是跟沈安侯商量着下来的。老沈的意思很明确:“不仅要献俘,还要表现出咱们军人的威武气势来,那种一看就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是相当有感染力的。”见过他操练士兵的楚怀心领神会,最后定下来的策略,便是一半儿献俘,一半儿阅兵式。
喊口号什么沈安侯会啊,刷刷给写了一大堆,还亲自示范了一遍,确定家将是真学会了才将人放出去。十天时间飞快过去,献俘的日子就在眼前。皇城最外的瑞门门墙上,圣人与一众大臣或坐或站,而楚将军就要在瑞门下方进行一场别开生面前无古人的“献俘”仪式。
沈大老爷也位列其中,位置还挺靠前——是被圣人亲自拉过来的:“你不是说你舅舅故意吊你胃口?这儿视线正好,朕让你看个清楚。”
三位相爷并司空司徒默默的边上挪了一步,心里更加诧异:沈安侯受圣宠没什么,哪个高官不是简在帝心?可能被穆荇这位小心眼又疑心病重的圣人这样直白的表现出来的,除了沈大老爷可真没第二个了。想想七八年前这位还是个苦逼的家里蹲,所有人都在猜测圣人哪天一个不开心就要发作了他,大家就觉得不是自己不明白,是事态变化真快。沈大老爷怼天怼地,怎么就成了圣人恨不得当心腹手足对待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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