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被她一提醒,也想起范氏对大房的孩子们做的手脚来, 立时便抬腿去了正房, 对着范氏便是一顿喷:“我知道你是个有能耐的,但你给我记住了, 赵氏和孩子你千万别有什么想法。那些隐私手段我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我只认定了一条,如果赵氏有什么不妥,你便跟着她一块儿去了吧。”
这般没道理的话,偏沈敬将的理所当然。看着甩门而去的男人, 范氏几乎要喷出一口血来。而赵氏仍不知足,时不时挑衅不说,还悄悄买通下人,想让沈湛夜里着凉发热——若不是范氏早将身边经营的铁桶一般,只怕就让她得逞了。
一个双胎的孕妇成了她心不甘情不愿却不得不担起来的责任,范氏实在是心力憔悴,没法顾沈湛周全。只她知道,如今娘家人再不会管她,唯一能帮衬她的只有婆母。可沈家是林菁做主,以她们俩的过节,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林氏有涵养,哪里会愿意帮她?
既然没情分,便只能靠利益。范氏没权没势,唯一能做的就是设计着让沈敬搬走。果然如她所想,看在这件事儿的面子上,林大夫人默许了沈湛留下,而她也终于没了后顾之忧,可以专心应对每天都有无数麻烦的赵氏了。
沈湛这段时间总是被带着来福德堂玩耍,看到母亲离开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直到夜里才哭闹起来。老太太身边虽然伺候的人不少,可她哪里有能真的将一个孩子甩给下人自己安睡?是以第二天林菁去请安时,便看到楚氏脸上挂着大大的黑眼圈,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
看到林菁欲言又止的表情,楚氏反而安抚道:“这是我接下来的事儿,便该是我的责任,没的让你来管的。小孩子闹上几天就没事儿了,你和安侯不必替我担心。”
“那也好。”林菁顺势便撂开不管,只说了自己一些人情往来的事儿。楚氏听了便点头:“你倒是比我更周全了,年礼就按照你的安排去做吧。”
“我想着让孔氏跟着幼娘一块儿学起来。”林菁笑着应道:“她是个聪明的,以后淞儿身边少不得她呢,不如趁着现在多看一看走一走,也省的每日在家中不自在。”
沈淞名义上是过继的嫡长子,可这样一来,倒是让他和沈汀都有了些尴尬。虽然兄弟俩关系不错,但孔氏一直都小心注意着,不让自己越过小程氏去,生怕因此让彼此心中产生芥蒂。
“她就是太过谨慎了,淞儿和汀儿都是好孩子,心里有数儿。”老太太叹息一声,当初这个孙媳妇是她主张着娉进来的,哪里想到不过几年,居然有了这么大的变故。
“那我便回去交代她们一声,您得空躺一躺,千万别累着了。”林菁劝了老太太几句,从福德堂退出来。她还得回娘家一趟,看看自己亲妈和弟弟过的怎么样。
沈安侯去了楚将军府上汇报工作,林大夫人便自个儿坐着牛车去了林府。林夫人看到女儿回来便一脸的喜气洋洋:“你来的正好,你弟媳刚诊出身孕来,林蓢这是又要当爹了。”
“那可真是件大喜事。”林菁听到这消息也是打心眼里的开心,又有些懊悔道:“早知我便收拾些贺礼过来,如今倒是打了个空手了。”
“说什么贺礼不贺礼的啊,”林夫人挽着她的胳膊往里头去:“要送礼也该他们送给你。你不知道,自打去年出门了一趟,这一年多你弟弟可像话极了,知道顾家,也知道上进。我前几日还和你父亲说,得好好谢谢你夫婿呢。”
“这都是弟弟自己能想明白。”林菁笑着摇了摇头,林蓢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之前有些执拗,林大人又没有耐心教导,偏想强求。在外头知道了生活艰辛人间疾苦,他自然也明白父母的苦心,学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弟媳妇正躺在床上歇着,林菁便没多在她房里待,交代几句就出来和自家亲妈叨咕小话儿了。倒不是她故意生疏了陈氏,而是这位每次在她面前都有些不自在,让她看的累得很。
陈氏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大姑姐自己就有些怕怕的,明明是个十分温柔的人,可她就是觉得敬畏,不自觉便带出了几分拘谨。不过大姑姐还是照顾她的,每年各色礼物往林府送,总少不了她和孩子的一份单列出来。她抱着肚子忍不住想,不知道今年又会得到怎样的年礼呢?沈家不愧是高门大户,每次拿来的东西不是奢华贵重,便是精致万分。
“你爹和你弟弟去了医馆,不到晚间都见不着人影,你要是家里忙,先回去也行。”林夫人一边让婢女端上各色茶点,一边拉着林菁唠嗑:“你在外头过的可还好?琨郡比起京中如何?”
林菁挑有趣的答了,又说在琨郡什么事儿都方便,便是有什么要置办的,从京城快马来回也不过一天半就到了:“我这么大的人了,总能照顾好自己的,您就别操心了。”
“我知道你能耐,不过随口问一问罢了。”林夫人想了想,突然放低了声音问:“你们那二房不是分出去了么?怎么听说又闹到你府上去了?”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范氏昨儿把沈湛送过来,今天亲妈就听到风声了。她将事儿的前因后果与林夫人讲了,又道:“那好歹是老太太嫡亲的孙子,我能让她罢手不管吗?不过两个月罢了,我只当看不见,否则这孩子真留在二房出了什么事儿,我要担的罪责可就大了。”
“你这么想是对的。”林氏点头赞成道:“你一时大度,你婆母总该记你的好,好过为了争一时强弱而落了下乘。”
“要不怎么说咱们是母女呢,可不就想到一块儿去了?”林菁笑嘻嘻的拍亲妈的马屁:“我都是学着您的呢。”
两人其乐融融的聊了半晌,到中午时沈大老爷亲自来接人。陪着媳妇儿在岳母家吃过午饭,小两口一块儿回府,还没走到澹怀堂,就听到笑声从里头传出来,原来是淑窈小姑娘在逗弟弟走路呢。
沈凌如今一岁零三个月的年纪,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他身上衣裳裹的不少,走起来像只小鸭子一般,偏淑窈还时不时的戳他一戳,害他一个屁蹲便坐在地上。
小家伙被姐姐欺负了也不生气,只无辜的用大眼睛看着淑窈。被自家弟弟萌化了的沈淑窈还能怎么办?只得好生将他拉起来,却因低估了胖小子的体重,两个人一块儿摔在了软软的地毯上。
等沈安侯和林菁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一双儿女抱着滚在地上,沈淞和沈汀笑的直不起腰来的景象。“你们这是玩的哪一出呢?”随手将女儿扛起来,又拎着沈凌的衣服将他放在炕上,沈安侯一个个点过去:“有没有点儿当哥哥的样子!是要我家法伺候吗?”
“行啦爹,你可少吓唬我们。”大老爷哪里有什么家法?沈汀翻了个大白眼给他看:“弟弟妹妹们玩儿呢,我们可没让他们伤着。”
“废话,要伤着了我还能在这里跟你好声好气的说话?”沈大老爷也翻了个同款的白眼给他:“你们两个臭小子不去自己的院子里,来我这儿干什么?”
“这不是都腊月二十了,咱们总有些人家得在年前走动么?我和大哥这是来为您分忧呢。”
“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沈安侯伸手拍在他脑袋上,心里却有几分明悟,这小子是怕自己把沈淞给落下了:“从明儿起,你们俩便跟着我吧,咱们时间紧迫,淞儿可能吃得消?”
“若是不成我自然会说啊,”沈淞温和的笑:“总不至于勉强自己去吧。不过现在感觉还不错,我也挺想跟着去走动走动的。”
“那就好。”沈安侯点了点头,又没好气的笑道:“既然说定了,你们就滚蛋吧,别打扰我和你太太用晚膳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摇着头退了出去。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安侯果然依言带着他们一块儿行动。忙忙碌碌中,时间很快到了年三十,沈府的酒宴摆上桌,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着团圆饭,却不知道隔壁已经是一团糟——赵氏竟然提前了一个多月在这时候发动了。
生孩子是鬼门关里走一遭,生双胎就更加危险了。整整一夜时间,赵氏在产房里头痛呼,沈敬和范氏便在外头焦躁不安的候着。直到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出现在天际,里头蓦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稳婆喜气洋洋的大声道:“恭喜老爷太太,小夫人给两位添了个好!”
居然是龙凤胎!果然是龙凤胎!沈敬和范氏一个心中激荡,一个心中发苦。屋子里,孩子被收拾干净抱到了外间,赵氏只朦胧中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便再也撑不住,沉沉的闭上了双眼。
第116章 回到琨郡
去岁过年,二房便因沈淞病重而闹出不小的动静, 没想到今年又是不得消停。得了消息的楚氏也是无奈, 添丁进口是件大喜事儿,尤其是龙凤胎,更算得上祥瑞。可一想到得了孩子的是个妾, 大伙儿心里无端就有些腻味, 不知该正经恭贺还是假装不知。
沈敬对此完全没有察觉, 他正沉浸在得了一双子女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若说之前还有些犹豫, 如今他已经认定,这就是他有大造化的子嗣,是他这一房兴起的希望。
至于赵氏因此伤了身子,恐怕许久都恢复不了,他倒是不放在心上。如范氏所说,“她不过是个平民女子,如何担得起这样大的气运?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托了老爷的福了, 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难不成她还会教养子女不成?”
虽然偏爱赵氏的颜色, 可从心底里,沈敬还是认同范氏的。听了这话, 他便撒了手将小妾扔给了妻子“照料”。有大夫的背书在前,范氏总算可以放开手脚整治赵氏,虽然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可让她缠绵卧榻形销骨立,却是极简单的事情。
赵氏醒来时已经是正月初五, 睁开沉重的眼帘,只看到一个小丫头立在床边,屋子里空荡荡的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与苦药汁子的味道。知道自己命悬一线,差点儿便缓不过来,赵氏心中亦是后怕,只她更不甘心自己拼了性命生下龙凤胎,到头来却这么悄没生息的被丢在院子里自生自灭。她一次次殷殷期盼,如杜鹃啼血般泣问道:“老爷可来过没有?我的孩子呢?”
然而早被范氏先手控制了的后院,哪里是她一个病弱之躯能突破的了的,无数次的敷衍让她心惊又无可奈何。沈敬也总是被“产房污秽恐沾染晦气”和“孩子瘦弱莫过了病气”给挡在外头,时日久了,他也就淡忘了这里。等到他想起来时,赵氏已经变得如枯萎的花儿一般,再看不出一丝美艳来。
出了正月,他们全家搬到新宅子里,范氏“贤惠”的为他买了两个颜色好的伺候丫环,赵氏便彻底被沈敬丢在了脑后。便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偶尔想起,知道“夫人照看的很好,一直给延医问药”,也就不再过问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沈大老爷和林大夫人时间紧迫,哪里顾得上二房如何?走礼拜年一路到了正月初七,沈安侯在望江楼设宴给圣人赔罪,顺便叫上楚舅舅与武举人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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