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扮相就让看官们忍不住笑,等他们飚起演技来,院子里的笑声更是停不下来。沈安侯用经典下品《卖拐》改编了这个节目,三个表演者在练习的时候就无数次笑场,而同他们一块儿排练的人也是看一次笑一次。
“一双好腿我能给他忽悠瘸了”,“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员外就是伙夫”,“没事儿走两步”,“你跺你也麻”,一句句经典台词从他们口里说出来,夫人们笑的东倒西歪,场面比之前听相声还要惨烈。唯有林菁算是绷住了,将小程氏搂在怀里给她顺气。
沈安侯却是拉着楚大郎悄摸走了,惹来他的许多抱怨。大老爷直接威胁:“你下回还想不想来了?想来就乖乖给我准备好上台表演。”
楚大郎这才不咋呼了,换上舞狮子用的服装,把脑袋兜在布条里适应了一会儿,有学了学走位的脚法,觉得还挺简单。沈安侯点了点头:“觉得简单就好,可别给我掉链子拖后腿。”
把楚大郎这个气的啊,大表哥真是越来越讨厌了。以前只是分走自家亲爹的宠爱也就罢了,现在还动不动就来个言语打击,信不信他小暴脾气上来,直接干一架啊。
沈安侯却是一点儿不怕他威胁的小眼神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想好了,真和我发脾气,指不定倒霉的是谁——我和你爹能打平手,你确定要挨我一顿打后再回去被舅舅揍一顿?”
楚大郎秒怂,讪笑着对大表哥连连拱手:“我哪敢和您对着干啊,我啥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沈安侯听着前头说话的声音,小品已经表演到了尾声,他大手一挥:“舞狮舞龙的上,捧剑侍剑记得带着笔墨纸砚,等会儿让你二老爷三老爷写对联。”
众人纷纷应诺,院子里锣鼓激昂,他将狮灯的大脑袋往头上一套,迈着左右侧步跟着绣球蹦跶着进场。
第77章 过年(四)
两条十多节的长龙腾飞盘旋,交叉着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龙灯骨架是竹篾编成的圆筒形笼子, 里头点着蜂蜡做的蜡烛,亮闪闪的十分显眼。两条龙跟着绣球动作,一会儿蛟龙漫游, 一会儿龙头穿花, 时而似飞冲云端, 忽而像入海破浪。便是楚怀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人也看的聚精会神, 年轻些的更是盯着蛟龙目不转睛。
“大车轮”,“羊角环”,“二龙戏珠”,“双龙穿裆”,一个个花活儿配着朝天子的曲目玩的热热闹闹。等他们凹完最后一个造型撤下时,院子里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摆了许多桌椅板凳在中间。
鼓点唢呐还在继续,六只身披红黄二色的狮子进了场。他们却不忙表演,而是围成一圈摇头晃脑的不知在等着什么。捧剑和侍剑便端着执笔过来请沈敬沈攸:“请两位老爷赐下墨宝。”
这是之前沈安侯提醒过的, 两人已经串好了句子, 纷纷提笔在红纸上书写。两个小厮将墨迹吹干,用麻绳绑了个活结系在长杆上立起来, 便听锣鼓声一响,六只狮子开始舞动起来。
狮灯比龙灯玩起来更灵活,借助高高低低的桌椅,六只狮子真像是在互相争夺最高点一般,或是努力往上越, 或是调皮的挤开竞争对手,让大伙儿看的又有趣儿又紧张。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也没法分辨楚大郎和沈安侯到底是谁——毕竟大家的脑袋可都被挡住了,只剩下两只脚在下头腾挪跳跃。
楚大郎的位置是狮尾,并不需要网上攀爬,只在地上站稳了就行。而沈安侯则是最上头那只的狮头,他用手控制着狮子的眼睛和大嘴巴不停眨巴着,看起来最是活灵活现。
狮灯的场面看着热闹,挨挨挤挤上上下下其实都是排练好了的。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夺,沈安侯爬上摞在桌子上的板凳,趁着轻轻一跃用狮子头的舌头片儿压住麻绳垂下来的绳头,一下子将活扣给解开了。两封对联刷的拉直呈现在大家眼前,上联:天增岁月人增寿,下联:春满乾坤福满楼。而“大狮子”则在一旁洋洋得意的晃着脑袋。
锣鼓声再响,沈安侯掀了狮灯的头套跳下来,和其他人一块儿站到楚氏跟前躬身说新年贺词:“迎新之日,诚与君念,惟愿家兴人和,百福并臻。六时吉祥,愿君悦兮。”
“好好好,老大的戏法儿演得好,老二老三的对联也写得好。”楚氏站起来连连拍手,眼中有泪花闪烁。有这般孩儿可不是福气?她如何会不心悦?
便是楚怀也看的眼热,举杯遥敬楚氏:“阿姊劳碌半生,总算修得善果,如今谁人不羡慕您?惟愿阿姊健康长寿,从此长长久久的享受儿女们的孝敬。”
楚氏与她满饮一杯,两人眼中都是感慨。四年前的沈家过的何其艰难,几乎要被排挤出京城的豪门圈子,便是楚怀帮扶着也只能维持面子上的风光。而如今哪家不是看着沈家的风向,追赶着沈家掀起的潮流?
沈安侯看着气氛有些沉重,赶紧给林菁使眼色救场。林菁与他配合默契,拉着女眷众人一块儿给楚氏敬酒说好话,并孩子们童言稚语真诚可爱,场面上很快又热闹起来。沈大老爷则拍拍巴掌:“后头表演的呢?赶紧接着上来。
于是一个干瘦小老头儿就上来了,楚怀一看挺眼熟:“这不是浮云间茶园的评话先生么?”
评话先生是没错,不过他今儿是来讲单口相声的。一改往日沉稳嘶哑的嗓音,这会儿他可皮的厉害,上来给各位鞠了个躬:“今儿咱们不说评话了,我来讲个故事。话说有个当母亲的在家洗完衣服得去忙活别的事儿,便让自家孩子给看着,让他有事儿就喊一声。孩子自然是答应了,没想到真来一小偷儿,说要跟孩子玩个游戏……”
这是马大师的《逗你玩》,随着评话先生的娓娓道来,还真逗的大伙儿直乐。这先生台风也好,自个儿一点不笑,表情还挺严肃:“刚刚这故事就是逗您玩儿,其实今儿个我就是来献个丑。咱们浮云间的人谁不知道沈大老爷诗书双绝?我就说个作诗的故事,还请各位品评一二,不知比大老爷如何?”
依旧是改编自马大师的相声,这《打油诗》就更好玩了。他们哪里听过这般作诗的?一个个笑的直打跌,楚氏抖着手指沈安侯:“可把你给比下去了。”
沈大老爷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对这效果还是十分满意的。等评话先生谢了赏下去,又上来一拨跳舞的,这场晚会就算是圆满结束了。楚大郎还意犹未尽,连连抱怨:“怎么不多排一些节目?我还想看呢。”
楚怀伸手就拎他的耳朵:“你也不看看时辰,再晚一些就宵禁了,你想在沈家呆到明年不成?”
这当然是不行的,小心明儿个祖宗托梦来骂他们。楚家人披着夜色往自家赶,沈家也收拾收拾准备守岁。林菁一晚上看的开心,回过头就来了困意,孩子们更是扛不住,已经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沈安侯干脆让他们各回各院儿:“我在福德堂陪老太太,你们困了就去睡,用不着跟着熬。”
楚氏也表示赞同:“规矩是规矩,咱们得变通,该去歇息的就回去。”
林菁便带着孩子们告退,梳洗之后很快睡着了。沈敬沈攸二夫人三夫人和沈淞小两口也留了下来,坐在炕上闲着无聊,又摸出麻将纸牌来凑成两桌一直玩到子时。
第二天一早,林菁和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沈大老爷一块儿去给楚氏拜年,还真得了两个挺厚的压岁包。里头都是些吉祥式样的金裸子,林大夫人颠了颠重量,自个儿的比他的更重些。
和二房三房在福德堂里汇合,大家伙儿又颠颠儿的去楚府拜年。楚怀和洛氏也挂着两个大眼袋,打着哈欠招待他们。沈安侯便笑:“舅舅舅妈这是一宿没睡?我家老太太都没您两位这般困倦。”
洛氏赶紧给楚怀使眼色,偏他当做没看见,故作无奈的摊手:“还不是在你家看百戏给惹的,你舅妈想想就觉得好笑,楞是拉着我白话到了寅时。你说你小子是不是个害人精?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坑我这当舅舅的。”
这个黑锅沈大老爷可不背,直接踢回去楚舅舅身上:“我看是您平日里不爱和舅妈说话,才让舅妈逮着机会想说个痛快吧。您得和我这样儿,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和夫人多唠嗑几句,过一段时间她准嫌你烦,你想白话她还要你赶紧睡呢。”
楚怀根本懒得理他,反而是洛氏挺赞同:“可不是这般?都怪老爷平时总端着不愿多说话,才让我失了态。您要是每天都这么健谈,我还不稀罕和你说呢。”
“这都是什么歪理。”楚将军摇了摇头:“行了行了,你们拿了红包就赶紧回去,我家可不给管饭的。”
这不过是玩笑话,正月初一本就没有去别人家用膳的道理。等他们回了沈家,沈淞孔氏沈汀小程氏沈淑窈沈湛便前后脚的来澹怀堂给大老爷大太太拜年。沈安侯和林菁准备的也是金裸子,只个头比楚氏和楚怀洛氏散给他们的更小些。等打发走了孩子们,林菁巴拉着小账本儿直喊亏了,沈安侯便笑嘻嘻的从抽屉里拿出个檀木盒子来:“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林菁依言打开,里头竟然是几个大小不一的发夹,做成各种形状镶嵌了珠宝,看上去熠熠生辉。
她有些惊讶的看沈安侯,沈大老爷便不自在的嬉笑:“我看你总是用不惯钗子盘头,便让家内坊里试着做了这个。别看这东西小,做起来还真挺麻烦的,他们折腾了好几个月才弄出合适的铁片来。”
林菁当然知道这年头的冶炼技术不尽人意,更明白这东西有来之不易,只怕家内坊的冶炼技术都被沈大老爷逼着拔高了好几筹。她没想到沈安侯会细心的发现自己用不顺手金钗,更没想到他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在家内坊研究好几个月。虽然两人感情很好,但她和沈安侯都是性格非常独立的人,也早就习惯了各自忙活的节奏,这礼物着实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好在林菁有所准备,也亲手裁剪了两身衣服当做新年礼物送给沈安侯。她做的并不是外袍,而是贴身的衣物,有丝绸的也有毛线织的。林菁并没有按照汉服的款式来做,而是更贴近后世的样子,让沈安侯看了十分开心,立刻就钻进里间去换上,口里还唠叨着:“我早就想着这个了,你是不知道两个裤腿儿外头罩个裙子,总让我觉得风吹蛋蛋凉。还是太座最贴心,我总算能穿个踏实了。”
正月初二闺女回门,林菁和沈安侯和前两年一样,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儿去了林家蹭饭。林夫人看她脸上带着笑影儿气色也极好便放心了,还塞了不少难得的药材让她带回去。
林菁也不推辞,让白蕤收拾好,转头问起了林蓢的事儿来:“他可决定了到底干什么?要是有我们能帮得上的地方,您只管和我说。”
林夫人便叹气:“你弟弟也不知道是怎么轴的,总想着去外头闯荡,还说宁愿当个行商贩卖南北药材也不在家里的铺子干。我和你爹正劝着他呢,这外头的日子哪有家里好过?咱们家就他这一根苗儿,要是在外头出点儿什么事,可让我和你爹怎么办?”
林菁倒不觉得出去闯荡有什么不好的,至于安全问题也可以保障:“你女婿不是有个镖局么?要不让弟弟跟着镖师们走两趟?那群人武艺高强,保他平安肯定是没问题的。弟弟是个倔强的,您和父亲越是拦着他,他便越想往外跑,还不如安安稳稳的放他出去,等他尝到了苦头,自然也就收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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