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跌入谷底,圣人都在第一时间听闻了楚大郎揍秦大郎的事情,只大家面上不显装聋作哑罢了。秦江回到家中看了媳妇女儿,听飘絮说了当事的情形,又吓出一身白毛汗来。这次他也是不能忍了,直接找到秦谦:“您疼您夫人,我也爱我夫人。平时我只劝着沈氏退让,可继母这般做就太过分了。您最好约束一番她的行为,若是再让我发现她对我的妻小动手,您只告诉她一句,别忘了她也是有孩子的人。”
秦谦气的胡子都在抖:“你这逆子,那是你母亲!你是要造反吗?”
秦江一脸悲切,带着几分决绝:“您要是这般觉得,就当我要造反吧。麻烦您转告刘氏,若是她还能好好过就罢了,要是不成,我也只有当一回逆子,拉着她一块儿下地狱去。”
秦谦一直觉得儿子是温顺优雅的,哪里看过他这般疯魔的一面,一时间不禁愣住。秦江便冷笑:“我说到你那小儿子小女儿你便急了,那你可想过我听说妻儿差点死在刘氏的毒计之下,又是什么感受?”
秦谦色厉内荏:“什么张氏什么毒计,都说了是下头的婆子受了沈氏的磋磨,这才想要报复……”
“您够了!”秦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事实如何大家心里清楚,您可想想沈太夫人和沈大夫人和多少当家夫人太太们交好,楚将军又会不会找您的麻烦吧。”他也是不管不顾了,直接撸起袖子给他看上头的淤青:“楚大郎可是在宫里就揍过我了,只怕这时候咱们家的流言已经满京城都是,您还是想想如何收场吧。”
看着儿子拂袖而去,秦谦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过是想对刘氏好一些,宠爱一些,弥补她作为继室的委屈,为什么就闹到儿女离心家宅不宁的场面呢?
秦江回到西边小院的时候,沈玫已经醒过来了,正抱着孩子稀罕。秦茂也没甚规矩的倚在床边,趁着沈玫不注意便戳妹妹的小脸。
看到父亲进门,秦茂小朋友先是眼睛一亮,惯例的想往他跟前冲,可才提脚就像想到了什么一般,讪讪的转过头假装没看见秦江进来。沈玫也只看他一眼便复又低头玩着小女儿的手指头,一点表情都不想分给他。
秦江只觉得千言万语都梗在喉间,偏一点声音都发布出来。他难吗?他是难。可如楚家表弟说的,这不是沈玫在秦家受折磨的理由。他还有什么立场回这个家中来?可要是他就这样自暴自弃不管不顾,岂不又是一错再错?
沈玫这次也是真的后怕,对于秦江也不想再一味迁就了。这个男人确实对她很好,一心一意的爱护着她。若是她没有孩子,只孤身一人,无论有多少苦难,她都是愿意陪伴在他身边的。可如今不同了,她要照顾好一双儿女,若是秦江不能支撑起来,就只有她自己变得坚强。
两人各怀心思,只隔阂却是再难消除。沈安侯大晚上的还在楚府坑舅舅:“您就没有玩的好的御史之类?不管什么鬼罪名反正给秦谦丢一堆上去。他不过是个管营造和器械的大匠作,我手头的各种营造法子多着呢,干脆啊,您找个信得过的人,咱们把他的位置给顶了吧,让他回家自己吃自己。”
楚怀被他说的脑袋疼:“你以为从三品的京中大员是随便就可以找个人顶替位置的?也不想想秦家经营了这么多年,人脉到底有多广。这仇不是不报,而是要从长计议。你要是实在不忿,就想个法子找找秦家二郎的麻烦,给张氏一个警告。”
沈安侯也没真想要楚怀动手,得了这个建议便乐颠颠的告辞回家了。找人麻烦什么的,狼牙教官不要太熟练,不过还是要看一看秦云小少年本质如何,再决定到底是只坑刘氏一个,还是连着这倒霉孩子一块儿教训一把。
楚怀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就直摇头,这大外甥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偏偏就让人忍不住信服他,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毛病。
沈安侯想着证据确凿再考虑量刑轻重,林菁才不管这么多。后宅对后宅,她可有的是手段让刘氏不好过。
正经的后宅手段是什么?挤兑,流言,下药,嫁祸。第一条根本不需要林大夫人特意做什么,只她往女学里请假停课时顺带捎一句话,学生们自然能把秦夫人的恶行讨论个沸沸扬扬。最厉害的是她还联合了洛氏,两家的铺子谢绝秦家人入内。
要只是沈家玩这一出还罢了,楚家的铺子可是几乎垄断了京中的纸张书肆和茶叶。虽然不影响秦府上下的正常生活,尤其是后两项忍了也就忍了,但断了纸张就让秦老爷秦少爷十分郁闷。要知道楚家在京中推广纸铺已经有接近三年了,普通白纸的价格也是一降再降,几乎比竹简更便宜,哪里还有人写字不用纸的?
沈安侯也觉得贸易封锁这法子好,与楚怀又商量一番后公开在浮云间宣布了一条消息:“楚家之前得到白纸的法子是意外之举,现在这工艺已经接近圆满。为天下读书人着想,楚家愿意在明年年初公开造纸的法子。只两件事儿,大家要做纸张的生意就得和楚家一条心,吃碗面反碗底的人楚家不与他们合作。第二便是纸张的定价不得高于楚家,毕竟公开方子是为了让更多读书人得到好处,可不是为了给大家揽财的门路。”
“无论是世家、商贾还是耕读,都可以找浮云间的大管事这里报名,到时候楚家会选取品行好有实力的人家共同为天下书生谋福,约定时间商讨具体事宜。”
看起来通篇没有提到秦家半句,可纸张这个诱饵有多大?这时候哪家不讨好他和楚氏?于是三天后,攻讦秦大老爷的折子便雪花一般往宫中飞去,虽然罪名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儿,陛下也不至于真拿了秦老爷问罪,可秦家的名声地位是彻底毁了。
被勒令罚俸反省的秦谦憋屈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然而没什么鬼用。连尚书令中书令并侍中和御史大夫都明里暗里的踩他,他有再大的脾气都只能忍者,最多回家摔几个杯子。圣人从楚怀那里得了沈安侯提前递上来的酒精的蒸馏法子并一套工具,对秦谦也只能说抱歉了。毕竟沈大老爷可是大咧咧说了:“我虽无心仕途,可也不是别人想踩一脚就能踩上来的,我得让他们看明白,我沈家人不是可以被随便欺负的。”
这般嚣张的样子,竟是和当初上书房里意气风发的沈公子契合起来,圣人一时感慨,也就默认了他折腾秦家。
刘氏自打嫁给了秦谦便过的顺风顺水随心所欲,哪里受到过这般打击,连他儿子秦云都哭着说在国子监里待不下去,同窗们恨不得一个个离他远远的。要说之前事情败露她还有一分心虚,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愤怒,张氏带着人便气冲冲的往西小院来,推开门便是一通脾气:“你也是秦家的人!秦家落败对你有什么好处?折腾的自己公公面上无光你很高兴吗?你这是不孝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凭七出之礼把你休出去!”
沈玫正被林菁扶着喝药呢,若是早先听这般说辞还要有所顾虑,现在她可是有恃无恐,慢条斯理的漱了口擦了嘴角才回话:“你倒是休啊,只管让秦江写休书去,我肯定接。”她脸上还是有几分煞白,反而衬出了些许凌厉和杀气:“只是你们秦家休了我,到时候我娘家和舅舅家可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对你们手下留情了。”
言下之意这次不过是小惩大诫,给秦家一个警告,若是刘氏真要把事情闹将起来,沈家楚家绝对还有后招。
刘氏被她看的脑袋一凉,总算清醒了几分,尤其是林菁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她有几分不自在。可要这么退出去岂不是太失了面子?
两边正僵持着,却听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带着哭腔的一路大喊:“夫人,夫人不好了,您屋里出事儿了。”
刘氏眼皮子一跳,匆忙打断小丫头的话:“青天白日的胡咧咧什么呢?我屋子里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儿?”
那小丫头却是早就吓的三魂没了七魄:“您屋子里头……屋子里头全是血,还有好多苍蝇蚂蚁往里头钻,真的是太可怕了。”
不知怎么的,刘氏又想到两年前自家墙上出现的蚂蚁排成的木字。她惊疑不定的看了沈玫一眼,难道她真的有上天庇佑,每次自己折腾她,都会受到警示谴责吗?
第59章 各施手段(上)
沈玫看着刘氏慌张出去,忍不住抬头看了林菁一眼。林菁却是笑了笑, 轻轻摇了摇头。
这事儿自然是她干的, 不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玫调皮的笑了一下,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般接着和她闲聊。
刘氏却完全没有这般悠闲。走到正房的院子里,就看到不少丫环婆子聚集在门外, 却谁也不敢往里头去。嗡嗡的苍蝇声扰的人心烦意乱, 她推开众人往里头去, 却也被入眼的景象吓得不轻。
屋子里的桌上地上, 到处是一滩一滩的鲜红,散发着让人不安的腥甜味道。刘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厉声问道:“这是什么人干的?今儿有谁进过我的屋子?”
正院的丫环跪了一地,一个个摇头说自己没去过。刘氏更是恼怒:“我屋里竟然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你们都是死的吗?”
这事儿确实蹊跷,往日里她就算是要忙,里头也至少有两三个丫环婆子随时候着。可今日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每个人都被指派的团团转,根本无人知道院子里是不是有人来过。
这事儿也不免惊动了秦谦。他正焦头烂额呢, 看刘氏又闹出事儿来, 一时也没了好脾气:“你一天天的到底在折腾什么?我给你的体面还不够吗?一定要闹到鸡犬不宁吗?”
刘氏也没空介怀他语气不好,一脸委屈的未语泪先流:“老爷, 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往我屋子里撒了脏东西,我这里头可没法住了。”
秦谦看到她流泪便熄了怒火,急忙拉着她的手安慰:“你别怕,我且看看, 一定给你做主。”
他推开门一看,也是被恶心了一把,急忙让人进去打扫:“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清理干净?”
下人们心中再害怕也只能拿着笤帚抹布水盆战战兢兢的往里头去,挥开苍蝇虫牤擦洗“血迹”。可没料到这东西邪乎的很,黏在地上根本扫不动,水一泼上去便顺着水渍染出一大片的红色,看着越发显得可怖。
当时就有胆小的丫环惊叫一声摔了水盆,红色液体一路流到门外来,怎么看怎么像个凶案现场。等清了水渍一看,那红色的“血块”依旧在原处,连色泽都没浅几分。
秦大人也是麻爪了,挣扎了半天还是开口道:“让人持了我的帖子去趟普若寺,请宏广大师来看一看。”
如今京中谁不知道宏广大师是沈安侯的死党,可除了他,实在没有哪位法师能够解决这种灵异问题,出家人讲究众生平等,想来他不会因为沈安侯的面子便不管秦府的死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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