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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绢帛不同,纸张可以承载的笔墨变化实在太多,又有晕染和泼墨等手法,真的是“浓妆淡抹总相宜”。京城贵人以得到楚府“白玉纸”为荣,无奈楚怀实在太小气,送的纸张太少了。可再让他们厚颜上门讨要,就显得太失礼了。

也有人暗中找上楚家,花了大价钱从管事下人们那里打探消息,这才知道平宁楚氏已经得了造纸的方子,开始大量生产纸张,不久之后便会在燮朝各地售卖。而上将军府的家内坊并不做外头的生意,只提供府上的需求,最多再搭上一个沈府罢了。

这一点他们倒是十分理解,楚怀位高权重,不可能对商贾之事上心。但世家就不同,他们总要有谋生和立足的手段,但凡高门大族,几个独家生意是不可少的。

既然有了着落,自然就不用再去烦楚怀,只耐心等着楚氏的纸铺开到京中就行。京城的达官族并学生士子都翘首以盼,而楚怀与楚家名下的商户们则暗暗称赞,沈安侯这法子果然极好,只怕这纸铺才开门,就要被抢购一空。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四月初一,京中楚氏纸坊开张,一间不大的铺子摆着厚厚的纸张并笔墨砚台之类。没有吆喝,也没有下帖子或请百戏表演,只安安静静的打开了门。

楚家卖的纸张不止是白玉纸,还有黄纸和白纸。

黄纸最粗糙,摸着手感略差,但价格便宜,一贯钱便可以买上一刀,适合给刚学字的孩子或平民家庭使用。白纸比黄纸细腻的多,墨迹晕染也均匀,作画和书写都很不错。价格却是黄纸的三倍。

这两种都可以大量提供,每三天上一次货。而纸质最好,最白嫩细腻的白玉纸却只有楚怀府上出产,多少不定,全看家内坊的产量和楚府沈府的用度,有多了才会拿来卖。

纸张生意只此一家,人们便是有所不满也只能忍着。好在白纸与白玉纸的相差不大,大家也能将就。

只一个上午的时间,纸铺里的东西就几乎被销售殆尽。就这样,铺子外头还围了不少没买到东西的小厮和管事之类。铺子的掌柜陪着笑脸解释:“今日当真是没货了,各位再等上三天,三日之后我们一定多多的摆货,让你们都能买到。”

不然怎么办呢,人家身后有上将军府,总不能来强的。不甘心的离开了纸铺,白玉纸的名声却随着热销而变得更甚。一时间住在京中的读书人若是用不上纸还在刻竹简,便显得和其他人差了什么一般。

这股风气自然也影响到了沈府。与楚家合作的事儿沈安侯并没有瞒着楚氏,不过是等尘埃落定达成协议后才说的。楚氏如今心宽的很,并不管他做什么,只告诫他千万谨慎,要有分寸,沈府不比楚氏,无论底蕴还是势力都多有不如。

沈安侯也是认真的受教,整整一个月都低调的呆在府上教沈汀读书。等到五月初,楚家的铺子在京城已经扩到三间,他也决定实施下一步计划,便是楚怀早对圣人说的那样,出去走一走。

沈安侯本以为这个决定会遭受家人的反对,没想到只有沈汀十分不舍,而楚氏和林菁都表示了赞同。在楚氏看来,沈安侯在京中根本没法舒展拳脚,这般憋屈着凡事只能打着舅舅的名义实在是不痛快,不如走出去天高皇帝远,想干点儿什么也少了牵掣。而林菁更是开心不已:“辣椒花椒胡椒!蔬菜水果药材!我觉得我该给你列个单子。”

说完她就真的去列单子了,还让沈安侯做了几支铅笔画图样。看着一头扎进纸堆里的媳妇儿沈安侯只觉得牙痒痒,直接用实际行动对她做出了最严厉的惩罚。

不过事情终究是这么定下了。按照规程交了个类似于登记表的折子,写明去哪儿去多久之类,吏部便给了他一个关牌并路引。前者的作用是可以在驿站混吃混喝,后者则是进出各大关口的身份证明。沈安侯带着十七八个家丁,收拾了些行礼,再有楚怀给的几个军中高手,就这么毫不留恋的踏出了京城的城门,浩浩汤汤的往远处走去。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林菁说不感伤是不可能的。只是在现代时他们也是这样,两个人各忙各的,沈安侯一出任务便是几个月,后来当了教官依旧聚少离多,她也渐渐理解和习惯了,更希望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困在内宅,每日做些打杂的活计。

穿越过来近一年的时间,林菁也完全适应了这个时代和全新的身份,并表现的游刃有余。随着上次桃花宴的成功举办,她也开始收到帖子,慢慢有了自己的交际,结识了许多贵女。如今的她和沈安侯一样,不再对沈家和这个世界冷眼旁观,她握了握拳,沈安侯找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她也要开始奋起了,便是内宅生活,她也可以当最有创意又最精致的贵夫人。

第19章 浮生偷得半日闲

沈安侯说走就走,沈玫住满了三个月也被秦江求爷爷告奶奶的接回了秦家,无论楚氏还是林菁都觉得挺不习惯,唯有二房范氏只觉得天也蓝了水也绿了,看什么都顺眼不少。

她正准备大施拳脚,可第一步就卡住了。如今沈府是大太太当家,林菁早就把下头庄子铺子的底细摸清楚,接连丢出了算盘阿拉伯数字和简体字三个大招,又换了记账的法子,全部用纸誊抄装订了做四柱清册。

这事儿从她完全接手管家权开始就在谋划,到如今刚刚完成。之前被闲置的厨房采买吴大便最早学成了这法子,成了 “培训班”的老师,带着一批机灵的小厮教授沈府下头所有掌柜和庄头。

林菁又任命府上大管事沈贵和楚让作为考核人,学不会的掌柜和庄头要么被辞退要么被调离,剩下的都是被他培训好了能干活的。而她深谙一个棒子一个枣儿的管理方式,掌柜和庄头们可以获得铺子庄子收益的分红,效益有突出进步的还能在年终领到红包。

便是府里的采买和库房也是一样,清账,签押,预算,一项都不能少。不会的可以学,学不会可以申请调职,但绝不允许糊弄和中饱私囊,更不得抱着糊涂账得过且过。

吴大和他那群小厮们培训完掌柜们,摇身一变又成了“巡查”。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往铺子或是庄子里溜达一圈,大概就能看出有没有瞒报,交上来的账册是否属实。林菁也直说她宁愿高薪养廉也不来“水至清则无鱼”那套,不能保证自己手脚干净就趁早滚蛋,等被她发现了只怕就没好果子吃了。

人都是逼出来的。沈家给的待遇好,这些学了也没坏处,管事庄头掌柜的大多数在痛苦的熬了一两个月后就出头了,现如今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模式。范氏好不容易从大房和小姑子的阴影中走出来,却发现自己连账本都看不懂,更别说插手家事,一时间失落的简直无以言表。

可是这事儿能拿出来说吗?管家权是老太太给林氏的,婆母都没说什么,她一个弟媳妇哪来的底气指责嫂子?何况林菁也没少了他们的吃穿用度,甚至比以往还更丰富了些,她若是抱怨,只怕要被人当做白眼狼好一番嘲笑。

既然没法在管家上插手,就只有往来交际了。可林菁的桃花宴实在是做的漂亮,借此机会入了不少夫人太太们的眼。下帖子邀请她玩了几次,她们也被林氏的爽朗所打动,更重要的是和她在一起总有许多话题可以聊,一点都不会觉得无趣。

如今京中贵妇往沈府下帖子,只怕林菁的比范氏的还更多些,不仅勋贵女子愿意找她玩,便是世家女也有不少和她交好。毕竟楚氏和舅妈洛氏都是世家出身,她们对林菁表现出来的好感太明显不过。

到底她才是沈府的当家夫人,便是从品级上来说,她也是正经三品侯夫人,比范氏这个六品安人高出不少。

若说之前她嫁的人还有几分尴尬,在沈安侯刷了这么久的名声,尤其是桃花诗与纸上画之后,京中高门提起沈府丹阳侯也得说一句文采风流自成一体。虽然没有实权官职,但人家甩手就跑出去游历,这是妥妥的名士风范,谁也说不出他的不是来。

有人说她运气好,直接从小户之家飞上枝头变凤凰。也有人提到宏广大师曾亲口说林氏与丹阳侯是天作之合,有旺夫之相,指不定是谁占便宜。无论如何,如今的林菁已经被夫人们的交际圈慢慢接纳,范氏便是再想从中做些什么手脚也是不太可能了。

唯一能做的无非是多在家中请宴,沈敬和范氏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沈府饮食独特在京中已经不是秘密,得到邀约的人家自然是欣喜前来,有时单吃喝没意思,还得搭上一台戏。

楚氏对此都不免有了微词,林菁反而劝道:“二叔好歹是个官身,总有些同僚往来的,这般小宴不费事又有面子,您就如了他的愿吧。”

她只说沈敬,却不说范氏。男人们喝酒看戏是为了仕途关系,范氏这般可就没什么正当理由可说了。

二房看着林菁没阻止,自然是变本加厉,丝毫不知道楚氏对他们已经忍无可忍。然而不等老太太出手收拾儿子儿媳,沈敬便迎来当头一棒,被御史台直接告了一状,其名目便是耽于享乐。

若是其他职位的官员,喜欢看戏也没什么,但偏偏沈敬的位置是国子监,这就有些不妙了。作为国子监助教,不仅不能以身作则,反而拉着同僚一起玩乐享受,此德行如何为人师表?

这种罪名不大不小,圣人也没罚他,只下了口谕申饬一番以作警戒。只是这样一来,别说以后再听戏了,被他牵连着挨了御史批评的同僚不恨他就是好的。

才有些飘飘然,觉得找回了之前作为沈家话事人的状态的沈敬被这一下子打懵逼,许久都没缓过来。

林菁也没想到御史管这么宽,急忙向老太太请罪,都是自己的疏忽,若是之前约束二房一些也不会有今日这一出。楚氏虽然心疼儿子,倒也分得清是非黑白,沈敬完全是自作自受,若是林菁真出声阻止,还不知道范氏要给她安上多少名声。

如今再追究责任已经于事无补,可要把这戏台子拆了戏班子散了又可惜的很。林菁便想了个辙:“咱们家不是有挺多的庄子吗,您把他们都挪到庄子上去。”

老太太一想也是,京郊的庄子里府上不远,想看戏了套个牛车小半天就到了。只是一个人去又觉得无趣,林菁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这样,您可以再邀请几位老太太一起,咱们办个会所吧。”

会所是什么?林菁的解释是好友们聚会见面的场所:“也不用多麻烦的,有个四五家人就行,每个月一同到庄子上呆个两三天。比如头天上午到齐,下午便可以开个咏诗比赛,各家出一两个丫环比拼,选出诗作的好的,曲儿唱的好的,各有彩头。又或者做糕点做菜的,也拿了彩头来耍子。”

“第二日便可以打门球,若是怕晒着就在屋子里摸牌,再洗个药浴做一做全身按摩。我还学过不少改善肤质的法子,您们要是不嫌弃也可以试试。得到第三天便看戏,不拘只是咱们府上,最好是您邀的几家轮着来。夜里可以聊家常,听评话,”

楚氏只是听着林菁的描绘就觉得不错。想想和三五个至交好友,抛开家务和一切烦恼,在庄子上闲闲散散的呆上三天,又有趣儿又充实。她是个行动能力极强的人,打定主意便让林菁替她下帖子,邀了上将军府的洛氏、尚书令李正牧的母亲,李太夫人崔氏、国子监祭酒孔奕的夫人陈氏,并弘农侯府老夫人秋氏和广陵侯老夫人白氏共襄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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