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的哪里是贤惠名声,她是攒着劲儿和我卖好,想从我这里捞好处呢。”楚氏这次打圆场就真是偏心了,直接从手上撸下来一串黄橙橙的蜜蜡手串递给林菁:“这个赏给你玩了,明天把各色口味的月饼都装一些,我带你去上将军府串个门。”
林菁笑嘻嘻的接过手串应了,范氏却气了个仰倒,不过楚氏到底没太下她的面子,等林菁坐回去才慢悠悠道:“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明天也一块儿去。”
林菁当然是无所谓的,卢氏却是喜出望外,要知道除非是下了帖子,楚氏串门一般是不带她的。虽然说这次纯粹是为了给范氏一个警告,但能和上将军府拉上关系,对卢氏和沈攸来说可是件大好事,她才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被当枪使呢。
看卢氏也一脸笑意的应了是,范氏总不敢在这时候翻脸,只是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看的楚氏心里直摇头,这般喜怒形于颜色,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看到媳妇儿吃瘪,沈敬也觉得不好受。倒不是他有多心疼范氏,主要是觉得没面子,于是咳了一声:“大郎,你不是说你也准备了节目吗?怎么还不表演出来让你祖母看一看?”
被点名的沈淞此时完全是崩溃的,他每天十二个时辰恨不得拿十个时辰出来背书,哪里会准备什么节目?
看着儿子木木呆呆的样子,沈敬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做了首中秋的诗文要诵给老太太听吗?”
这个年代推举人才,除了“孝廉”“茂才”这类关乎品德的常科外,还有以学识被举的“明经”、“明法”、“贤良文学”等特科。沈敬当初就是走的“明经”的路子,他的经义也确实做的不错,不然也混不到国子助教的位置上来。不过沈淞在经义上没表现出什么天分,而沈敬又是个好强的,每日里查问功课,逼着他背书做文章,好好一个十五岁的年轻人因为常年苦读而脸色苍白身体瘦弱,连林菁都看的有些不忍,只是到底是二房的家务事,连老太太都不管,她更没有插手的理由。
听到沈敬的喝声,沈淞打了个寒颤,总算在脑子里搜索出一篇和中秋有关的诗文来,干巴巴的诵了一遍。楚氏也是知道沈敬的尿性,听完后好生安抚夸奖了沈淞一番。
沈敬倒也不是为难儿子,他其实是来挑事儿的,待沈淞坐下之后就开始对这沈安侯皮笑肉不笑了:“大哥当年的文采也是极好的,不知道这几年可退步了没?如今您侄子都能即兴赋诗一首了,想来大哥总不会比大郎差吧?”
这算什么?激将法?赶鸭子上架?最主要的是沈安侯完全可以把他当空气,懒得理会他。倒不是沈安侯怕了他的,而是一旦自己“作”的诗太好,只怕这老小子恼羞成怒,回头迁怒到沈淞头上,这孩子已经够倒霉了,沈安侯不想再让他惹上麻烦。
可沈敬最讨厌的是什么?就是他大哥这副“我看不上你,连跟你说话都嫌麻烦”的臭表情。借着酒意他就委屈上了:“母亲!您看看大哥,儿子就想见识见识大哥的诗才,他竟然这般对我。”
不就是没搭理你吗,你大哥不是经常这么对你吗,有什么好奇怪的。楚氏翻着白眼正准备含糊两句把话题带过去,没想到范氏却噗嗤一笑:“大伯这么多年不作诗,只怕学识都荒废了吧,夫君还是别为难大伯了,不然让大伯当着小辈的面出丑,那多不好啊。”
嘿,这女人,这是找抽呢是吧。沈安侯可不想再忍了,再忍都成忍者神龟他弟忍者乌龟了。不过他也是个焉儿坏的:“你要听我作诗也行,不过得有个彩头。咱俩一人作三首,三局两胜制,谁能有两篇胜出就算谁赢,输了的人一个月之内看到赢了的人都绕道走,你觉得如何?”
看到老大突然这么拽,沈敬一时迟疑了,沈安侯就嘲笑:“之前叫的欢,现在又缩的快,你这几年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沈敬这时候就是不应也得应下来了,他安慰自己这都是老大在吓唬他,论学识自己怎么可能会输:“比就比,不过谁做裁判?”
“你还真这么较真儿,怕这里的人会偏心我不成?”沈安侯摇了摇头:“咱们把诗作出来了让老三誊抄,明日带给舅舅看去,舅舅评为最优三篇中谁占两篇就算赢,这样可公平?”
这样当然是公平的,有眼色的小厮已经找来了白娟和笔墨摆在沈攸面前。沈敬在一边搜肠刮肚的想,沈安侯等的不耐烦:“要不你慢慢来,我先把我的作了?”
“那就大哥先请。”沈敬咬着牙,觉得自己这次怕是掉坑里了。
沈安侯是谁啊,他可自认是大点流的男猪脚,抄个千古名篇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都不用出动《月下独酌》和《明月几时有》这种超级无敌大经典,有孟浩然刘禹锡陆龟蒙就足够了。
沈安侯背诗背的爽,沈敬觉得简直是个火葬场,真心是出了一身的汗。可是就这样也没用,他自己作过的诗词不少,但要能胜过老大随口念出来这三篇的却真没有。
“得了,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了啊。”沈安侯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回自己的位置,还一脸痞气的对着楚氏遥遥敬酒,看的她好气又好笑。
一场中秋宴闹到深夜才结束,除了二房的两位主子外,每个人都尽兴而归。不对,还有一个人,沈攸拿着白娟和毛笔犹豫了许久,小声问身边的卢氏:“这个怎么办?”
“自己留着呗。”卢氏将写着诗的白娟拿过来细细研读,大伯作的诗是真好,朗朗上口又回味无穷。
第10章 串门子
第二天一早,沈府除了要上班的沈敬和国子监学生沈淞,其余人都收拾妥当的坐着牛车,跟着楚氏到上将军府串门去了。
和沈敬这样的小官不同,楚怀基本上不怎么要去坐班,除非圣人召开朝会或者有战事起,否则都是他下头的官员来他府上议事,并不用他往衙门里跑。
楚氏前两日已下过了帖子,这天楚怀自然是推了所有公务,一家子早早的就候着了。楚氏等人在楚府大门外下了牛车,跟着下人往里走,就见楚怀和夫人洛氏已经到了外仪门,脸上都带着笑。两家人见礼过后,家丁们抬着乌篷小轿,迎着女眷和孩子们到后院,而沈安侯和沈攸则跟着楚怀舅舅去正厅。
穿过垂花门,再过了花厅,就到了洛氏的正堂。楚家的人口挺简单,楚怀两口子下头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了,儿子在禁卫军中任职,和沈敬一样得天天点卯。儿媳妇才生娃不久还在坐月子,是以只有洛氏一人招待他们。
洛氏也是世家出身,是河阳洛家所出的嫡女,和楚氏关系挺不错。她拉着楚氏坐到主位,自己坐在她右边,笑着看沈家的大大小小:“我就特别羡慕阿姊这般子孙满堂的,不像我家总这么冷冷清清。”她和颜悦色的对林菁招了招手:“这是你给大郎娉的新妇吧,果然是个齐整孩子。”
林菁看了楚氏一眼,见她鼓励的点了点头,便落落大方的走到洛氏身边,蹲了个福礼:“林氏拜见舅妈,给舅妈请安。”
“好好好。”洛氏拿过桌上摆着的檀木盒子:“你既叫了我舅妈,我这当长辈的总不能没个表示,这镯子你拿去戴着玩吧。”
盒子打开,里头是个水头极好的翠玉镯子,正好今日林菁穿的也是柳绿色的襦裙,于是干脆的往自己手腕上一套,抿着嘴笑:“舅妈给的肯定是好东西,外甥媳妇就生受您的啦。”
洛氏看她这般大方不畏缩,心里更是满意,连笑容都真切了几分,楚氏点着林菁嗔道:“你在我面前没个正行也就罢了,岂不知家丑不可外扬,在外头可给我端庄点儿罢。”
话语中透着亲热,洛氏哪里看不出楚氏对林氏的喜爱,赶紧接口道:“阿姊这话说的,我们家哪里就是外头了,可不就该和在自己家里一样儿的么?”
林菁笑着再谢过洛氏,便在一旁坐下,范氏卢氏和孩子们也一一上前拜见。洛氏面上不变,与每个人都温和的的交谈了几句,心中却不免想着这林氏果然有几分不同凡俗,进门不过月余时间就让楚氏变了许多,连平日里不待见的三房和小程氏都肯带着出来走动了。
不过这种事儿自然不会拿到面上来说。待所有人都坐下了,洛氏就开始和楚氏闲聊,话题也是十分随意,从家长里短到京中八卦都是她们的谈资。
不知怎么就说到中秋节礼,洛氏直说沈家今年太破费,楚氏听了就笑了:“这可都是老大媳妇的主意,你且说她去。”
林氏哪里会不知道这是楚氏给她表现机会,于是带着点儿羞涩道:“都是母亲信任我,才将家中一些事务交给我打理。若是有哪里疏漏的,舅妈可多担待,多教一教我。”
洛氏并不知道今年的节礼都是沈家庄子上出的,并没有花太多银钱,只当楚氏这是要给林氏赚个吆喝,心里不禁对她更加看中了几分:“这哪里是疏漏,你第一次办事自然是要重视一些。”说完又看着楚氏笑:“如今阿姊得了这般能干的儿媳妇,以后就可以享清福了,哪里像我,还不知道要磨几年呢。”
“你家阿郑挺不错的,可不带你这么谦虚了。”楚氏摇了摇头:“你却不知道,阿林这丫头怪主意多,我还享清福?我就没被她给闹腾坏了。”阿郑是洛氏的儿媳妇郑氏,也是个世家女。
洛氏多精明的人啊,能看不出楚氏的口不对心,这是要夸奖儿媳妇呢。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她自然当个好捧哏:“阿林文文静静的,哪里闹腾了,你这么说我外甥媳妇,我可不依的。”
楚氏顺势就半开玩笑的把昨晚小宴上的事儿讲了一遍,末了对林菁作了个手势:“还不将你做的那吃食给你舅妈尝尝,她说了你恁多好话,你也让她甜甜嘴。”
林菁不假他手,当真取了月饼亲自用小银刀子切了端给洛氏:“我知道舅妈疼我,这是我孝敬您的,可不是要您说我好话呢。”
洛氏接过木制的小叉子,先吃了一块儿五仁的,果干的香甜和坚果的香味融合在一起,柔软和硬脆两种口感交杂在一起,复杂中又带着奇异的协调,只嚼一口就让洛氏爱上了这种味道。她将口里的食物咽下,好奇的看着林菁:“难怪你母亲这般看重你,光是这一手就很不错了。”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