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至,东宫沉寂无声,灯火阑珊。
书房中侍卫魏央将一枚金叶交给太师椅上的男人,那叶面纹路清晰,他指腹摩挲着。
白日里,大理寺查处都知监冯合收买尚食宫司药,于太子药碗中投毒,证据确凿。
待侍卫捕快赶到之时,冯合自知大限将至,早已以长绫挂于房梁,自缢而亡。
而那司药女官被押至大理寺地牢,口称是被冯合以幼妹逼迫,不得已才下的金喰草,别的什么都不知,而后司药被治以重罪,行以斩首。
只怕这是后面还有人,都知监是在隐瞒什么,才择以自缢,但仍是在他房中地砖下寻到这枚金叶。
魏央瞧了眼太子神色,暂不作声,金叶乃为二皇子之物,这宦官冯合此番自缢,种种迹象皆是指向了二皇子。
此事关于皇室,旁的人不敢妄加揣测,想来二皇子也以年至十八,尚于岭南平乱,如得部分军权,有夺嫡之心,也不意外。
但二皇子的性情洒脱耿直,与太子殿下乃为同母所出,自幼情同手足,若有人故意挑拨而为之,也实谓不好说。
座上太子面容冷淡,未曾还改动,将金叶放于桌面上,茶杯端起轻啜,淡道:“让裴子谦奏明陛下,此案告破吧。”
魏央微顿,太子所想,是不打算将此事奏于圣上了,他拱手道声遵命,便退了下去。
太子眸色幽深,放下手中茶杯,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而桌面的金叶隐隐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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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昨儿去拿的人,第二日已是满城风雨,宫里头的福公公便来了宋府,宋太医遭人诬陷背罪,赐与良田白银,以抚臣心。
还让他于府中安心养身,待过完年休沐后,在重回太医院任职。
宋府的人是忙将福公公迎下,而街坊四邻的人忙着看热闹,这下是真相大白,还了宋初尧一个清白,可没人再敢说宋家的闲言。
宋意欢算是晓得,她怎会在光禄坊撞见太子殿下了,大理寺少卿赶往办案,他便觉不可能路过,可能是在等什么。
只是在马车上时,满是太子潮热的呼吸,最后他将她胸前亵衣穿好时,宋意欢的手指都还是软的。
这面红耳赤的事情,与太子清隽肃正的样貌不同,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本就厉害,总是戏弄着她的羞耻心,更荒唐得过头。
平日里宋意欢实谓不敢去想起太子,他们之间总是抵息交缠的画面,每每想起皆会耳赤。
太子写的桃符,宋意欢让来贵挂在门外了,虽说不是画的,但她总觉得太子写的应该极为辟邪压祟。
父亲的事平定下后,这一次是能过个好年了。
不过以往宋太医要好的同僚们皆拜贴问候,虽说是看明了这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但人家都上赶着让人来探望,总不能全都拒了,与人树敌。
至于国公府,本是押着宋太医是死罪,这会儿是打了脸,婚约也退了。
毕竟是权重之家,有点傲气的,即便是宋太医正直之身,那他穆家也瞧不上这单零的从医世家,不能文不能武,太医算得上什么官。
倒是城外庄子里的穆老夫人让人来问候了些,对于她,宋意欢自是心有愧疚的,念及老夫人自来疼惜她。
隔日她备了些东西前去探望,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便走动。穆家城外的庄子不远,只是官道边上厚雪没化,走起来有些颠簸。
城外清净,入了庄子门,很快便被仆人引着见穆老夫人,她正坐在佛像前诵念,年轻时上过战场,杀过太多人,老了便吃斋念佛积德。
宋意欢没打扰她,静静的等穆老夫人诵念完才行的拜见,屋里炉火暖和。
穆老夫人见了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厌弃了,就是说这婚约退得实在让她老人家没了颜面,但也不怪宋意欢,国公府上下联起伙来鄙弃她,她要退这婚约也是合乎情理的。
宋意欢微淡了心,谢过老夫人的理解。
只是穆老夫人牵起她的手,眸色认真问:“你是真对奕儿没有感情了么?”
不远处佛像前的一缕香烟缭绕,宋意欢心中格外平静,早已心灰意冷,毫无感觉。
如果可以,她只想比这个人活得百倍千倍的好,甚至有一天能踩他头上说话,不必低人一等。
宋意欢回道:“没有。”
简短而冷淡。
穆老夫人顿了片刻,松开宋意欢的手,只能无奈道一句:“既是无缘,便不强求了,或许意欢你不入国公府,会过得更好。”
宋意欢抿唇浅笑,好么?终究是成了他人的榻宠,还极力想得到更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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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穆家庄子回去的半路上,开始下起小雪来,马车的窗半敞着,景色甚美。
宋意欢坐在里头,被风吹得发丝微乱,她望着满天雪花,手中汤婆子正温热着,她素来喜欢下雪天,因为格外的宁静。
柳薇责备她莫又吹寒了身子,出了病,便把车窗关上。
车前坐着的是车夫和来贵,忽然见道路上有异,连忙拉停了马车,好在行得缓慢,并不碍事,车厢里的二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可是撞了什么。
车夫便略有紧张地开口道:“官道上好像躺着个人,这雪茫茫的一片,差点没瞧见他。”
听闻,柳薇上前推开车门,将帘子撩起,二人探身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躺在官道上,他脏乱的衣物上血迹斑斑。
盛京城内为国都主城,鲜少会有乞丐,但这城外有一两个也不意外,这冰天雪地的,莫不是死了。
宋意欢微微蹙眉,看了来贵一眼,他便跳下车去,冒着小雪在那个乞丐身前停下,将他翻动了一下。
来贵伸手探了探鼻息,抬头道:“好像还活着。”
乞丐满身脏乱看不清脸,奄奄一息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虽冻得不停的颤抖,感觉还挺身强体壮的,恐是打过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