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失手想杀死我,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哑,很难听。
她就那样看着他,那么深得瞳孔,那么重的绝望。
可是萧望醉了,他真的醉了。这醉意是谁给的,他记得,不想记也记得。他看不清她的质问,看不清她的痛处,也或许看清了,只是不想明白。
微弱的烛火,忽明忽灭。
他眼里倒映着她的瞳孔,那么纯净,不染一丝尘埃的瞳孔。
萧望突然就笑了。
冰冷的手指慢慢向上,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裸.露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抓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抚上去,“记得吗?这道疤,当你认为我是魅皇的时候,为了救你的大师哥亲手刺进去的。”
冰凉的手指,又像左前方移去了一点,“这个疤痕我想你不会忘吧,我也不会忘。含元殿上,你对我说,既然心痛何平的死,何不随他去了?你从后背刺入,却在前胸留下了这么深得伤口,你用了多大的力气?嗯?萧瑾苏,你多想我死?”
他嘴角浮着冰冷的笑,一字一字,一句一句的说着。
男人抓着她的手向右,慢慢又将衣襟扯开了一些,“这一片,是被你那好夫婿吊在木板上用鞭子沾着盐水抽打出来的。而这里,是被虫蚁一口一口啃食了血肉。你知道有多疼吗?你知道被虫蚁啃咬是什么滋味吗?它们有几十只几百只,哪里疼便扎在哪里,哪里痒便往哪里钻。可那时候,我竟感觉不到痛苦,我只是满脑子在想,我要保护你,只有如此,我才能保护你。可你呢?萧瑾苏,你那时在做什么呢?你在计算着怎么逃开我怎么报复我是不是?你在想怎么在我的茶杯里下毒,神不知鬼不觉的害死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不对?”
“不要说,不要再说了......我没有要害你,我真的没有.......”瑾苏想后退,想抽回那只手,却被他抓的更牢,慢慢的,一点一点的要她去承受他曾受过的所有的痛苦。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在说起那些事的时候都没有一丝波澜。可是他想告诉她什么呢,在这段感情中是她不忠在先,而他萧望,从没有对不起她分毫!
他该是喝醉了啊,可那瞳孔里却一片清明。瑾苏看不懂他,由始至终,她都看不懂他。
“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不死呢?你这两刀,都插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我为什么还不死?萧瑾苏,因为我要看着你偿还,我要看着,这些罪孽是怎样一点一点偿还到你身上的。”
“一辈子很长,很无力,我想和你慢慢耗着。”
一辈子很长,我想和你慢慢耗着。
慢慢耗着啊......
那是什么意思?耗到他累了,恨不动了,还是耗到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先死掉呢?
瑾苏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浑身上下,冰冷的可怕。那是从心底最深处蔓延上来的寒意,甚至比刚刚他掐住她的脖子恨不得整死她来的更深刻,更痛苦。
她舍不得,她想拥有,所以她去争取。
争取不做兄妹,争取他爱上她。
只是这么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只短短不到一年,他们吵了大大小小无数的架,从伤心,到心寒,再到无可挽回。可这一切,又究竟是谁辜负了谁?
她突然就想起过去的那七年,平淡幸福的七年。
颤抖的手指,慢慢握上男人冰冷的大掌,“望哥哥......”
怯怯的声音刚刚脱口,手指就被男人反手握住,整个人被他硬拖了起来,狠狠向门口拉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喜儿。
“你要带小姐到哪里去?大少爷,你别这样拉着小姐!”
“闭上你的嘴!”
男人手上的力一分未减,那纤弱的身子被强拖在地上拉着向前走,裸足磕在冰凉的地面上,划出一道血痕。
瑾苏很疼。
一双大眼木然的盯着地上寡淡的血痕,她想开口求他,想叫他慢一点,可喉间的疼痛陡然加剧,她张了张嘴,却一声都发不出来。
只有承受。
无止尽的承受。
穿过幽深黝黑的隧道,男人的脚步,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
大手推开那门,入眼处,竟是一片令人心悸的白。
房间四周挂满了丧幡,一座檀木棺材放在前方正中央,而棺材上,是一个巨大的‘奠’字。
这里,竟是一间灵堂。
胸腔的无力感滚滚而来,瑾苏陡然闭上了双眸。
棺材里装的是谁,她知道,不用猜,她也知道那人是谁。
那个跟在她身后七年,保护了她七年的男人......
萧望看她的样子,冷冷笑着。薄唇慢慢向下,贴近她耳旁,“平儿,他很喜欢你。”他的声音,低沉却又鬼魅的可怕。
瑾苏突然重重瑟缩了一下。
“他现在走了,你会难过吗?”男人钳住她颤抖的身子,继续问,可却又不等她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哦,对,我差点就忘了,是你间接害死他的,你怎么会难过?没有心的女人,怎么会懂什么叫难过?”
少女闭着眸,指甲狠狠陷入手心中,心痛的几欲死掉。
他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从来不给......
“可是怎么办呢?我还是很伤心,毕竟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牙齿慢慢咬上她的细耳,他唇齿温热,可瑾苏能感觉到的,只有无数的冷意。“瑾儿,我很伤心,伤心到,恨不得你去陪葬呢。”
纤细的身子更加冰冷。
“你怕吗?瑾儿,你放心,我怎么舍得你死?我说过,我想你陪我慢慢耗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