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怀有龙裔的肚子却已经是冷硬如铁了……
娘娘她死了?!
逐月登时眼前一黑晕死在了床前,后脑勺磕在了桌角上,当场一命呜呼。
前朝,朱伯鉴正听着吏部侍郎说道着景王之事,本就愁眉不展,而守在一旁的张全冉却忽然垂眸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两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是乱了拍了。
文武百官只见圣上叫张全冉退了朝,忽然起了身满面怒色地出了朝堂。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唯有李归尘猜到了陛下这是所为何事——他一早就收到线报,说是宫里的这位贵妃娘娘和半个太医院的御医都闹得不可开交,身子其实不是很好。如今圣上神色匆忙地从朝堂上消失了,多半是为了龙胎。
可谁又能想到,这怀了七个多月龙胎的曹贵妃竟是就这么去了,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与死因相关的痕迹。
一时便是从鲜花鼎盛,跌落在了冰冷的棺木中。
翊坤宫中一尸两命之事在这前朝后宫中急速游走扩散着,即便是圣上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也是毫无作用。
短短半月间,太医院的御医们为此又被大换了一次,而当时受嘱保胎而升至院首的白大人更是被流放了,险些就掉了脑袋。可要说最惨的,还是那个徐主簿,正值壮年竟被施以宫刑,此时还窝在东厂净身房的床上爬不起来呢。
徐主簿受刑前喊冤喊破了嗓子,可无论如何贵妃和龙胎都没了,且还是病死的,他们太医院实在难辞其咎。
这前朝风波不断,景王日渐成势,后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朱伯鉴焦头烂额。
也有人提议让锦衣卫指挥使去查办一下此案,可张公公说兹事体大,以曹贵妃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外臣沾手的;且他们东厂审查此案的结果便是——贵妃的确是病死的,并非是凶手作案,翊坤宫也没有旁人进来过。
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朱伯鉴原以为说法也讨了,如今帝陵未建,便先将曹贵妃安置在地宫里,等到帝陵大成之时厚葬了曹氏,便算是将此页翻过去了,可,此事作为升平元年第一大案,注定是没有这么简单的。
曹贵妃是六月初三夜里出的事,在这往后的一个月里,关于贵妃为何而死的闲话传得是愈演愈烈。
这说法各种各样,里面却必然都得带着一个“胎”字。然而被人信服最多的,便是“贵妃所怀的本不是什么龙子,而是一个阴胎。”
说得更深一点,一个食母的阴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案子,会尽可能地将所有留存至今的疑惑一层一层剖开,慢慢来~ps.站稳he不动摇,即便我写虐了,也是暂时的~⊙w⊙
第78章 妖言 [vip]
在这时候儿, 京城野市的勾栏酒肆中, 偏就有一个长了两撇山羊胡子的精瘦中年男子正在说书, 桌底下的听客围得是瓷瓷实实, 唏嘘叫好声不断。
凑近了仔细一听, 原来说的是那隋炀帝的故事:
“……又想当年,这杨广身为皇子时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一心只为这真龙宝座, 可落到最后, 亡国丢命, 遗臭万年。这话自是所言者多之,今儿咱们书另一表, 说说这隋炀帝的子嗣。萧皇后膝下的文德太子在大业二年英年早逝,令杨广痛心不已, 但这一年可不单单是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甚至连当朝史官也不敢来写——这亡国象征的妖孽, 临世了!”
那说书的一拍惊堂木, 以袖掩面啜了口茶, 众人已是敲着筷子等不及了:
“您可别卖关子啊……”
“是啊,接着说啊……”
“诸位莫急,老子曰:‘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可早在这杨广造龙船游江南之事发生前, 后宫先是出了乱子。咱们今儿个便是说道说道这个陈妃之死。这陈妃乃是陈后主之女, 大业元年的时候正怀龙裔,人道是凉水入了热油锅, 那是沸沸扬扬地煊赫一时。可就在这转年,也就是大业二年,又成冰上画画了——好景不长,这婴孩临产之际,竟是胎死腹中了,就连那陈妃也跟着香消玉殒。
这位大姐可得说了,女人生孩子过趟鬼门关,没什么讲头儿。可这事儿不一样,那文德太子前脚刚走,陈妃的孩子紧跟着也没了,隋炀帝自然是慌了神儿,正巧这时候宫里来了个白胡子老道,愣是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这老道便跟隋炀帝说,太子死了,便是偿了皇上与陈妃之子的孽债,算是太子尽孝,一得一失两相抵偿了。
您说这话儿是怎么讲的?这陈妃肚子里揣的根本就不是个一般孩子!陈妃怀胎五月时,肚子已是大如临盆一般,日日进的饭食都是劳力汉子的数倍。这可不是说陈妃能吃,是说那孩子能吃。您说五个月的胎儿能有这么大的饭量,等到了临盆之后还不得成什么样?这问题也就在这儿了,不等临盆之日,这陈妃进的饭已不够肚子里的小祖宗吃饱的了,你们猜猜,这孩子蹲在娘肚子里还能吃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汉子苍白着脸色道:“莫不是要吃他娘了吧……”
所有人大惊,顿时鸦雀无声。
那说书人猛然一开折扇不紧不慢道:“隋炀帝狠了狠心,照着那老道的话剖开陈妃肚子一验,只见这纸儿薄的肚皮里面竟是裹着一个足足一岁大小的婴孩,是满口的尖牙!天生的丧门星!陈妃的什么心肝啊,肠胃啊,早让那孩子给吃尽了!可这娘死了,孩子自然也活不住了,算是一尸两命。”
众人唏嘘不已,此事实在是过于骇人听闻,倒叫那个胆子小的吓得不敢挪步子。
“您若是想问这大业二年里如何会闹出这么一个妖孽?无非就一点,这儿子随爹,而杨广弑父!”
众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说书的说得正起兴的时候,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十数个一袭玄衣之人,一时间刀光四起,玄衣人将这地方团团围住。
说书的知道大事不好了:这三年国丧没完,当众说书可是要挨板子的,他正弓着身子要偷溜,一转头脖颈子便贴上了一寒凉之物,是刀刃。
“大人饶命,小的无非混口饭吃……”
“命的事回头再说,诏狱里有人要问你点话儿。”那锦衣卫扫了一眼说书的,无光痛痒地提了一句。
“好说好说,小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先看看诏狱是个什么地方。”
说书人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在了嘴角,倒比哭还难看。
…………
北镇抚司衙门里,李归尘正坐在上首听新任的镇抚使张文原汇报案情。
贵妃之死还是上个月初,也就是六月初三的事,当时是东厂的张全冉看着办的,并不允许他们锦衣卫参与。如今贵妃的五七都快过去了,这余波却是愈演愈烈。皇上两下无法,只好命锦衣卫的两大镇抚司严控此事的言论,一旦发现有造谣传谣者,格杀勿论。
而原镇抚使夏冰落马后,北府里镇抚使之下的千户也无非就李文原和段明空二人。众人心道段与那位高权重的杨大人乃是故交;而那张千户与杨大人虽也没什么过节,到底是当年因着女儿被烹尸的事生了点不痛快,这位子必然是段明空的了,却不想最后圣上下旨升张文原为镇抚使。
究竟是杨大人或者段千户高风亮节,还是圣上与那杨大人心有嫌隙,谁也说不清。
再者,这封口之事本就是困难得很,又因着关乎圣上痛处,俨然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朝中盯着此事的眼睛颇多,只道是稍有闪失,便又起一场血雨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