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1 / 2)

锦衣褪尽 云胡子 2803 字 18天前

“三法司亲审此案,本官一旁协理,公公难道还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倒又听说杨焰今天莫名其妙死在京外了……唉,咱家听说蒲大人近来闲得很,也就是多和大人闲话几句罢了。得了,事儿既了了,咱家便不叨扰大人了。”

归尘死了?这谎话未免过于拙劣了。

蒲风将那苏锦送走了,不由得心中一凉。明明她与长孙殿下在偏殿说话的时候,殿中是空无一人的。也难怪殿下忽然将她逐走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她竟是不知苏锦盘踞了这么多势力……他完全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又与何人交好的。

蒲风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必然是被苏锦严加留意了,正是多做多错;而锦衣卫中,夏冰早就将段明空架空掉了,因着他在北镇抚司的人际关系又不好,也同样是被弃之如敝屣。

此时正是一片风平浪静,可谁又不知这其实只是粉饰太平罢了。

太子的音讯就像是渺渺沧海中的一叶小舟,转眼间便踪迹难寻,徒留下层层翻起的浪花。

李归尘随之也是。

蒲风知道,他一定会在晚上出现的。

有的谜题正在一点一点破解,积雪亦是在格外温暖的骄阳下逐渐消融着。阜成朝阳门前的赤色冰雪融进了泥土,陆宅的檐下悄无声息地淅淅沥沥下着血雨……似乎世间所有的事物都在等着日轮被地平线吞噬殆尽。

夜,将带着摧枯拉朽的宿命而来……

那厢坤宁宫中,侍女们正伺候着皇后梳妆。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小敛了,到时候诸侯百官拜祭,她身为一国之后,更是要表率在先的。

暮色刚开始一点一点浓郁起来,宫里却已经是灯火通明了。她习惯将这坤宁中点满烛火,大概是她觉得这冰冷的宫殿里只要是明亮多一些,孤寂便会少一些罢了。

明晃晃的铜镜里是她有些失神却又精描细化的面容。

细长的眉,桃花的眼……明明它们都曾生得这么美,却也只能孤芳自赏了。可时光终究在她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松弛起皱。那颗心曾经也满怀憧憬、情丝浮动,但自她踏入宫门的那一刻起,除了这个身份,她已一无所有了。

指尖触及发上的素银簪时,冰凉刺骨的触感让她不由得缩了一下手。“太子殿下的音讯有了吗?”

苏锦拱手笑道:“回娘娘,在河北的时候可就断了,暗子说是做掉了,连同那个杨焰。”

于皇后的唇角闪过了一丝笑意。正朔帝在位三十八载,她是圣上的第三任皇后,西景王是她的长子,也是至今膝下唯一的孩子。而太子却是元配皇后生的嫡长子,当年废后王氏所出的端王一早就死了,是以正朔帝膝下只有太子和景王两个嫡子。

不过太子今年也合该四十五六了,倒与她年纪相仿了。

于皇后簌了口茶,扶着侍女的手起了身俯视着苏锦道:“圣上的谥号订下了吗?”

“魏阁老和诸位大人们商讨了半日,已经是订下了。”苏锦拱了拱手,“曰‘昭’的。”

大明昭宗皇帝……那她便是昭皇后了。于皇后点了点头,“昭字不错,今晚的事你们好生去办罢,哀家乏了,受不得惊吓,纵然是囊中之物,也都好生妥帖着些罢。至于这人……”

“陛下说了,建文的事要不得,奴才们只念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那就好。”于皇后轻声叹了口气。

而正殿之前,宗室诸侯已立于上首,文武百官并宫人礼乐、典仪列次而立。

前头是“祭服”等诸般礼节事毕后,紧跟在后的又是“哭礼”。一时这殿前可谓是哭声震天,且不论到底有几颗是真的辛酸泪。

诸臣再拜了之后,场面忽而有些喧闹了起来——依着祭典仪程,此时合该是太子立于殿中,由太常寺卿奉旨领着群臣尊新帝即位的。

如今太子既是还困在路上……或许太常寺也是难办得很,那也只能是先将此时延迟到大殓之时了。

他们正忧虑着此事,却见那太常寺卿居然是又出现在了殿前。

“王大人,您说说这是怎么个意思?”

“老夫又怎么知道……我朝自南京赶赴即位的太子也有这么几位的,怎的咱们太子爷就迟迟耽误在路上呢。”

而张渊立在人群里亦是不断张望着,他心道蒲风这家伙是越发的没心没肺了,这小敛的时候居然还敢不来的。

他□□着此事,太常寺卿那老头子已经开始颤颤巍巍地打开卷轴念念有词了。张渊虽是听不到那老头到底在念什么,却是见到殿上的一些诸侯开始躁动了。

“……太子禅位给景王爷了?”

“让位!”

“太子此举高明啊,这是学古尧舜之风……”

“这与当年赵匡胤黄袍加身又有什么区别?”

驻扎在各处,甚至被安插在大臣之中的锦衣卫和东厂幡子已经开始行动了。那些反对的声音一开始还有,可很快便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这为官多年,谁还没有几个污点,左右皇上谁当也无所谓,为此掉了一家子的脑袋实在是太不值了。

可这里面也不乏有胆有色的忠义之士,却是孤掌难鸣。总之一片闹闹腾腾中,西景王满面谦卑地开始和太常寺卿婉拒此事——依着古礼,这禅让之事是必然要退却再三的。纵然这样并非是出自于西景王本心。

各诸侯望着殿下纹丝不乱的守军,心中已明白了七八成,纵然是不服景王此举,倒也不敢在此轻举妄动。

西景王让完了第二次的时候,正说到“孝悌不及吾兄”之时,自龙棺之下忽然爬出来一个身量窄小的少年出来,将众人吓一跳。

正趁着鸦雀无声之际,蒲风一个箭步窜了出来,站在太常寺卿身边气如洪钟地喝道:“还请王大人暂时收了此言!”

四处的守军虽然多,可谁还能知道这金棺下的莲瓣台底下居然还能藏着一个人?

一时殿上殿下都起了喧嚣,西景王变了脸色,简直想把这碍事的蒲风给碎尸万段了。然而殿上的守军拉扯着蒲风想将她拖下去的时候,蒲风径直喊破了嗓子,“圣上死因存疑!”

她这句话确是比方才的举动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禅让也罢,这“不忠不孝”的罪名若是一旦落到了景王的身上,他日后即便是继承大统也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守卫的数把刀已经架到了蒲风的脖子上,刀剑无眼,割破了皮本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西景王朝着守卫微微摆手示意,那守卫便从善如流地收了刀,将蒲风脸贴着地面这般按倒在了下去。

“大理寺少卿?说罢,是何人指使你来的。”苏敬忠吊着一把尖利的嗓子,刮得人心头起毛。

蒲风浑身筛糠,说话的声音倒是稳得很:“无人指使,单凭一腔热血看不惯罢了。禅让有假,此前陆经历冯公公的死更不简单,是毒……圣上和他们中了一样的毒!”

这大殿上有人苍白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