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大人。这第一样东西便是杨如儿留下的遗书,你对此物很熟悉罢,萧大人?”
萧琰望着蒲风手里的那张泛黄而将要破碎的纸片,只得喑哑道:“确为如儿绝笔。当年我不想让顺天府的人弄坏了如儿的东西,就没有告诉他们私宅的下落。”
蒲风意味深长地轻叹道:“怕只怕不单单是为了那间屋子罢……”
她将这绝笔朗声读了出来,而后上呈到了大人们的手里,洛溪沉吟道:“你是怀疑这里面提的那个人?”
“起初下官也只是猜测,直到下官在如儿上了锁的妆奁里发现了这个……”她自红布下又摸出来了半枚玉镯,举在了萧琰的面前,“这物件,萧大人也是见过的罢?”
萧琰的瞳仁蓦然缩小了一圈,这东西他何止是见过……原来这镯子的另一半,竟是被她锁了起来。只可惜,他手里的那一半在进入大牢的时候被狱卒剥走了……然而蒲风却从那红布底下蓦然又摸出来半段被摩挲得极其圆润的玉镯,两段正巧可以拼在一起。
只不过,一半还是原来棱角锋利的模样,另一段却散发着饱满的柔光,不复当初了。
黄廷如有些不耐烦道:“蒲少卿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这镯子和此案又有什么关系?”
那两段久别重逢的玉镯还静静地躺在蒲风的手心里,她压制了心中上涌的一阵阵闷痛,有些沙哑道:“因着如儿一直十分珍爱这个镯子,所以萧琰思念如儿之时便会把玩这一半的断镯……”
她无言望着目光呆滞的萧琰,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他道:“可你知不知道这镯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又是怎么断的?”
萧琰僵着脖子一动不动,整个公堂里瞬时安静了下来。
蒲风阖了眸子,声音凄凉道:“当年你递了弹书上去,锦衣卫所派了夏冰去捉拿杨焰。然而那个时候,杨焰怀里还揣着如儿托他去修的断镯……每当如儿她看到这个断了的镯子,就能想到她的哥哥,想到那个第一次食了言的哥哥……”
“不是的……不是的……”萧琰嗫嚅道。
蒲风沉默了一瞬,望着皇长孙坚定道:“也就是说,这镯子本是存在杨焰的身上的,而他后来被带去了诏狱就再也没能回来。可这断镯子怎么会又回到了如儿手里?
那便是因为在杨焰出事了之后,有人将这断镯送回了杨家,且还带来了别的东西……”
朱伯鉴屏息凝神地看着蒲风。
而她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他带来的,也就是栽赃嫁祸杨家的那十万两白银的银票。”
一时公堂之中有些喧闹了起来,林篆眯着眼睛,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蒲风一鼓作气道:“所以,待到如儿再见此人之时,得知了他真正的身份,才终于明白了正是此人栽赃嫁祸了她的哥哥……这也正是那份绝笔背后的隐情!
杀死如儿、栽赃杨焰之人,萧琰你难道还猜不出来是你哪位友人吗?”
她看着萧琰的身形颓然脱了力,忽然转身向着长孙殿下和三位大人跪下来沉声拜求道:“若是杀害如儿之真凶落网,下官恳求重审当年杨焰结党受贿案。”
顾衍面色沉重,洛溪几欲开口,而黄廷如已经拿起了惊堂木来。
长孙殿下一抬手将黄尚书拦了下来,望着蒲风垂眸正色道:“只要你能让真凶认罪,不日我便会面见皇爷爷,力求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杨焰案。”
蒲风感激涕零,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而李归尘无言站在人群里,分明有什么极为炽烈的东西在他眸子里流转着。
他的蒲风,还有他的如儿……
“杨焰我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破案~破完案子结婚,美滋滋~
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第63章 归去·终 [vip]
萧琰木僵在了那里, 周遭的议论声、黄廷如的怒喝, 在他听来都置若罔闻了。
蒲风俯身在他面前沉声又问了一遍:“在如儿死之前, 你可曾带过何人进了私宅?”
萧琰梗着脖子摇了摇头, 他并非是不知道, 而是不相信。
蒲风垂眸见此,有意激他说道:“如儿是被那人害死的, 可终究还是你害死的。是你没有保护好她, 如今还打算让如儿死不瞑目吗……”
萧琰不敢对上蒲风的目光, 泪水一时汹涌而下:“张全冉, 一定是张全冉……我很少带人去私宅的……”
蒲风扫了一眼萧琰,无言望着洛大人。
黄廷如摇摇头道:“张公公执掌御马监, 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总不好因为一个囚犯想拉个垫背的, 就……”
洛溪扔了一支令牌下去, 沉着脸色道:“轩辕澈, 速去东厂将张全冉召来。”
黄廷如有些急了:“洛大人, 你我同朝为官, 本无上下之分。这张公公岂是随随便便就能传召过来受审的吗?”
这洛溪还没说什么,长孙殿下扫了一眼黄廷如,面含轻笑道:“黄大人是我大明的尚书啊,还是东厂的尚书?我倒是有些糊涂了。”
黄廷如婉言辩白了几句, 顿时噤声了下去, 不敢再拦着洛溪。
而萧琰受了洛溪的追问,便将这事情的起末原原本本当着众人的面说了出来。
他与礼部主事吴连海本是旧交, 一次宴饮上,他通过吴主事结识了张公公。那时他只道是张全冉此人日后必然无可限量,便有意拉结的。因着一些志同道合的缘故,便交好了。
再后来,他便领着张公公去了一次私宅小坐,也就是在那时候,如儿知道了此人的身份,而那时候大概是深秋。在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在檀木匣子里看到如儿写的绝笔信,还以为是她又发了脾气,见她好好的也就没有多想。
可萧琰万万不成想的是,本来冒了别人的名赎了如儿回家已经是办得很妥当了,再者吴连海和他关系这么好,按理说郑侍郎是不会听到风声的。
可他错了,他打了如儿之后就被郑玉芝带走了,再见如儿之时,已是天人两隔了……众人唏嘘不已,郑侍郎能拿到那封特赦文书,很明显是有人要算计如儿的。
然而就在这时候,自门外信步进来了一清俊之人,此人身着一袭浅血牙色的窄袖盘领衫,衣袂翻飞之时现出了腰间的缚红丝牙牌,显然正是大内的人。他神态安闲自若,看着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且面如霜雪,一双墨染的眸子衬着玉雕般的高鼻薄唇,竟是将这堂上的一众男子都比成泥胎浊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