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儿说得对,他是个自私的人。
可如果他再自私一点,他便会杀了她,叫她一辈子都只属于他。但他做不到,他还不够自私。
“这次是真的。”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我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指腹所触之下,一片温软细腻,似有魔力一般,叫人无法收手。
他怎么可能放手呢?她是絮儿啊!
他坐在她旁边,低头凝视着她的睡颜,良久。
“梆梆梆!”打更的声音遥遥传来,不知不觉已是三更天。
他低头看着她,竟一点不觉得困。
明天她就要被皇上留下,到太妃身边伺候了。而他要跟一个混蛋去南疆,给那个混蛋的父母报仇,给那个混蛋找解药,归期遥遥。
这是他仅有的安安静静注视着她的时候了,他怎么舍得睡着?
但她偏偏睡得着,呼吸悠长,睡颜安详。她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他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睡姿,一阵牙根痒。
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绝望。
她从来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她曾经对他也很用心。如今,不过是把那颗心放在别人身上了。
她的心、她的情,都给了别人,所以才对他无心无情、残忍冷酷。
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对他?他不过就是犯了一次错,她便再不肯原谅他,不论他做什么都是错。
江絮睡得沉沉,猛地被一阵窒息感惊醒。睁开眼睛,顿觉浑身被困在一个炽热的怀抱里,浓烈的男子气息钻入鼻腔,脸颊贴着一片坚实的肌理,分毫也动弹不得。
他想干什么?不是答应了她,今晚不会碰她?江絮又惊又怕,张口才要叫,忽然感到脸颊贴着的胸前剧烈起伏一下,紧接着上方传来一声类似抽噎的声音,不禁瞪大眼睛,愕然僵住。
他,他哭了?
然而她屏气倾听,却再也没听见类似的声音。只觉箍在背后的两条手臂,用力极大,似要把她的骨头勒断似的。他的胸腔剧烈起伏,仿佛情绪极不稳定。
他到底怎么了?难道皇上召他入宫,说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江絮心中一片惊疑,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相问,蓦地只觉发心一热,仿佛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上面。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烫得她头皮发麻。
究竟是什么事,竟叫这个铁血汉子偷偷地哭?江絮吃惊极了。
抱着她的手臂依然用力,江絮几乎要被勒得喘不上气,但是发心处传来的温热,却叫她有些犹豫。之前她问他,皇上召他入宫什么事,他没有说。现在偷偷地哭,应该是不想告诉她了?
“为什么?”头顶上传来一个压抑到极点的声音,“为什么一次机会也不给我?”
江絮一愣。
“你好狠心,一次机会也不给我。”他又说道,声音带着微微的嘶哑。
江絮这回知道,他是真的哭了。而且,仿佛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心里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让她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出来。
箍着她的手臂,愈发用力,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
江絮被箍得难受,却不敢开口。
她回答不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脸颊贴着的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箍着她的手臂也慢慢放松。
江絮忙闭上眼,装作仍然睡着的样子。身子被轻轻放了回去,并且盖上被子。就在她庆幸没有睁眼的时候,忽然额头上传来一个湿热的触感,不禁浑身一僵。
随即,她感到床边一阵震动,他的身子远离了她。紧接着,帐幔被撩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便是穿衣束带的声音,以及远去的脚步声。
她听见房门被打开,又被关上。
他走了。
江絮睁开眼,怔怔看着仍然摆动的帐幔。心里麻麻的,像被蜂尾刺中,有点疼。
天还没有亮,不知道什么时辰了。他这时走了,是去了哪儿?
江絮睁着眼睛看着上空,再也睡不着。她没有叫人,直到天色一点一点亮了,梅香在外头敲门:“小姐,起吗?”
“进来吧。”抿了抿唇,江絮坐起身来。
她还穿着昨晚的衣裳。她没有脱,裴凤陨也没强她。只不过,此刻皱皱巴巴,极不像样子。应该是被他那一抱,才褶成这样的吧?
她又想起那个快要把她勒死的怀抱,以及一滴一滴落在发心的炽热的液体。
“小姐?”梅香走进来,将帐幔挂起来,却见江絮怔怔的,也不知下床,不禁呆了呆,“小姐,您怎么了?”
江絮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低头看着身上已经不能再穿的衣裳,“去给我再拿一套衣裳来。”
梅香点点头,拿衣裳去了。
梳妆完毕,江絮看着镜子里,下巴上那一道刺目的淤青,直是无奈。经过了昨晚,她真是恨也恨不起来,气也气不起来。拿过脂粉盒子,扑了一层又一层,勉强盖住几分。
“王妃,摆饭吗?”外头传来小丫鬟的声音。
江絮一怔,扭头问梅香:“王爷去哪儿了?”
话音才落下,便听屋外响起一个沉稳的嗓音:“摆进来吧。”
“王爷。”听到一阵脚步声走近,梅香忙起身行礼。
江絮也站起身,低头福了福身:“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