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你过来点
白灵卉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一道道轻视、鄙夷、怜悯的目光,仿佛仍然从四面八方投过来。一句句明为恭喜,暗为奚落的话,不停在耳边回响着。哪怕不转过身,她也能感觉到一根根手指,在她背后冲着她指指点点。
“哼,丢人现眼的东西!”下了马车,嫡母丢下一句,便扬长而去。
白灵卉咬紧嘴唇,掐着手心,低头往院子里走去。
进了屋,关上门,白灵卉抓起桌上的茶杯,就往地上摔去。却在举到半空时候,又顿住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庶女,假使摔了这杯子,下回摆上来的品质定然比不上这个了。她咬了咬牙,把茶杯放在桌上,快步走进内室,操起枕头被子一顿捶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白灵卉使劲捶打着被子枕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声嘶吼。
狠狠捶打了一阵,才停下疯狂的举动,手里紧紧攥着被子一角,呼哧呼哧喘着气。额头上渗出的汗水打湿了刘海,衬得她一双杏眼愈发显得疯狂与灼热。
本来志在必得的五皇子妃之位,却变成了五皇子侧妃。本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不了日后她使些手段,再扶正就是了。
可恶的是,裴景焕居然在人前说出“一见钟情、两情相悦”几个字,叫别人怎么看她?不知廉耻,不守规矩,毫无妇德?那些嘲笑的眼光,都快把她淹没了!
白灵卉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裴景焕为何要如此?这样打她的脸,打白家的脸,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他以后便不想要白家的支持了吗?
她是白家的庶女,这些年过得战战兢兢,为了在白义盛和嫡母手中讨生活,费尽了力气。好容易抓住一个五皇子,本来以为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白义盛和嫡母都要仰她鼻息了,谁知——
谁知如此!
裴景焕做了这样的事,白义盛往后不可能再出钱出力支持他。而她,在白义盛的眼里,也就是一个废物了,或者连废物都不如。因为她不仅没给白家带来荣耀,反而给白家蒙羞,只怕白义盛想要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但能怪她吗?!
“欺人太甚!”想起那一个个晚上,她曲意承欢,任由裴景焕作弄,而裴景焕竟如此对她,白灵卉只觉一股火从脚底升起,轰的一下烧遍全身,将她的脑子都烧得不清楚了。
抓着被子,狠狠丢在脚下,使劲踩踩踩!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白灵卉气得跳了起来,在被子上使劲踩个不停,仿佛要把所有嘲笑她的人,奚落她的人,作弄她的人,全都踩在脚下。良久,她累得脱力,脚一软坐在地上,被汗水打湿的脸,狞出一个冰冷残酷的笑容,“走着瞧!”
她不会认输的,裴景焕胆敢如此作弄她,那就走着瞧!
“江絮!”又想起裴凤陨单膝跪地,求皇上指婚的一幕,白灵卉死死咬着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世上,她最恨的人便是江絮,没有之一!
凭什么江絮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她想要的?燕王,那样冷峻无情的一个人,看向江絮的时候,眼中也温柔得滴出水来。哪怕江府倒了,江絮身上只挂着一个傅家干女儿的身份,燕王也要娶她,而且还是娶做正妃!
而她,身子都给了裴景焕,而且夜夜由他摆弄,裴景焕才要娶她做侧妃!
不公平!
“殿下,咱们之前说好的可不是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白义盛的声音。
随即,裴景焕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不是哪样了?”
“殿下!”白义盛的声音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下官待殿下,自认仁至义尽,就连小女也……殿下今日在御前怎能如此?”
裴景焕似乎轻笑一声,然后仍然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我也觉得白大人待我甚好,所以今日在众人面前,请皇上为我和卉儿指婚。难道,白大人认为我做得不合适?”
“小女既然配得上殿下,又与殿下两情相悦,殿下请旨赐婚自然是合适的。”白义盛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但为何殿下请旨赐婚,是侧妃而不是正妃?”
裴景焕的声音便冷了下来:“卉儿自是配得上我。但是,白大人恐怕忘了,卉儿是庶女,而非嫡女。做皇子正妃,恐怕差了一点吧?”
“殿下!”白义盛的声音几乎破音,他指着裴景焕,气得脸上的肉都哆嗦起来。
不错,白灵卉身为庶女,给裴景焕做正妃,的确差了一点。但是,两人既然两情相悦,差的这一点,又有什么可深究的?
瞧瞧燕王殿下,他要娶的正妃,可是什么背景都没有。当真论起来,还是罪臣之女,不也求娶为正妃了?
这一比,白义盛简直觉得,自家女儿比人家,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真是丢人丢到了天边去!
“殿下非要如此,下官无话可说。”白义盛沉着脸道,“但是,既然小女已经许配给殿下为侧妃,在成婚之前,恐怕殿下再住在府里,恐不合适,还请殿下另觅歇脚之处吧!”
他无义,就休怪他无情!
一个连府邸都被平了,又被皇上赶出宫,无处可去的“皇子”,还想在他跟前拿乔?白义盛觉得自己之前把姿态放得太低了,才叫裴景焕把他的脸当地皮踩!
“本殿下朋友众多,倒不惧无处可去。”面对白义盛的要挟,裴景焕丝毫不放在心上,竟还有心情笑出来,“不过,本殿下的对头也不少,在外面待得久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叫卉儿可怎么办呢?”
他要是娶不了白灵卉,看看白灵卉还能嫁给谁?
白义盛闻言,顿时气得头顶冒烟。看着面前的这张清秀面孔,只觉得从前眼睛瞎了,才会觉得他好拿捏!
传言总是没错的,这位最是残忍狠毒,又无情无义的!否则,隆安帝为何不喜他,那么多皇子当中,唯独裴景焕身上从来没个正经差事?
“好,好,五殿下都不吝于自己咒自己了,下官也无话可说!”白义盛心里憋着一口气,不禁放出狠话来:“倘若有那一日,怪也只怪下官的女儿命不好,这辈子给五殿下守贞便是!”
裴景焕听他放狠话,倒是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白义盛竟然气成这样。桃花眼微微眯起,慢慢说道:“白大人,说话之前,可要三思啊!”
他这一走不要紧,回头不娶他女儿了,他可不要哭?
白义盛已经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如果这时撒了手,那可真是血本无归了。但若继续陪着小心伺候裴景焕,他又咽不下那口气。
这个混账,竟把他们父女当猴耍,白义盛快气死了,怎么都说不出来“外头总是不太安全的,殿下不如仍住府里,只叫小女等闲不要抛头露面,避着一些就是了”的话。
“爹。”这时,房门被打开,白灵卉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下进宫穿的那身富丽堂皇的裙子,改为一身素色衣裙,头上只别着一根青玉簪子,看起来婷婷袅袅,柔弱堪怜。
一双杏眼微微带着红肿,显然是哭过一番,站在檐下,侧身避着裴景焕,低着头对白义盛道:“殿下在咱们府里住了这些日子,想必也住惯了,在殿下的府邸重新建起来之前,便仍是住咱们府里吧。大不了,女儿日日足不出户就是了,别人再也说不得什么。”
口吻说不出的委屈,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见了,也不由得心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