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对自己说,以冯氏的骄傲,只要她的名声尽毁,臭不可闻,而江子兴此生再也不会爱她,这就算把她打入地狱了。
但那显然不是。
冯氏从来没有吃过真正的苦头。
像陶氏一样,担水、劈柴、洗衣,甚至宿在露天之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被艰苦的生活磨去精力与美貌,在尘世间逐渐变得粗糙。
这种苦头,冯氏没有吃过。
江絮心中不甘,凭什么她没有吃过?
“咕咕咕!”外头传来鸟儿的叫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一下子把江絮从仇恨的思绪中拉回来。
“咕咕咕!”鸟儿的叫声接着响起,十分有规律,且清脆好听,有点耳熟。
江絮撇了撇嘴,翻身背对过去。
别想她出去见他。
“咕咕咕!”鸟儿的叫声继续响起。
江絮一点起身的冲动都没有。臭小子,诓了她一整天,还想叫她不顾体面,大晚上偷偷跑出去跟他私会?
这种没羞没臊的事,她绝不会做。
说到做到。
“咕咕”声叫了大半夜,吵得江子
,吵得江子兴都睡不着了,他饿了大半日,本来睡着就不容易,又被咕咕的叫声吵醒,直是不耐烦地道:“赶明儿抓了吃掉!”
自从他被革职罢官,抄检府邸后,便再没闻过肉香了。
不,其实偶尔他从江絮的身上闻到过。但他问江絮,是否做了肉?江絮便回答没有,他才知道自己太馋了,以至于嗅觉都出现了问题。
但他真的想吃肉了。
少年时候,他也曾打过野味,为自己加菜。他厨艺并不精,做出来的菜味道只是普通。但他永远记得,那一抹叫人涎水直流的肉香。
这附近的鸟儿还真多,明儿教一教江絮,叫她设个陷阱,逮几只来吃。江子兴心中想道,在咕咕的鸟叫声中,又睡了过去。
江絮却是早就睡了。说来奇怪,她本来在生着气,气自己无能,没法扳倒太师府。听到那一阵阵的鸟叫声,又开始气裴君昊诓她。只是,没气多久,她便觉一阵困意袭来,就这么睡着了。
裴君昊趴在墙头,嘬唇叫了大半夜,也没叫出江絮来,一脸悻悻,直到夜深露重,才在下人的三番四次来请时,依依不舍地跳下墙头。
第二日一早,江子兴便同江絮说起抓鸟儿来吃的事:“为父从前读书的时候,做过许多机关,都很好用,你且试试。”
江絮心下已是笑得打跌,叫裴君昊总学鸟叫,这下被惦记上了吧?
当然,她也不反驳,便依样做了陷阱,撒在院子里。如果当真捉了鸟儿,再放了就是。总之她是不会给江子兴吃一口肉的。
“父亲,女儿出门了。”江絮挽了篮子,里头装着她做的香粉,对江子兴说道。
江子兴对她挥挥手:“去吧。”顿了顿,又说一句:“絮儿可去太师府附近的街上,倘若遇见冯氏,便……”
江絮没做声,戴上面纱,便出去了。
香粉并没有卖给旁人,而是带给了易妈妈。
这是她新研制出来的配方,也不便宜别人,只给了易妈妈瞧。
接过香粉,易妈妈试了试,只见气味清淡,脂粉细腻,涂上后显得气色极好,很是满意:“江小姐开什么价格?”
江絮放下篮子,说道:“我想同妈妈谈一桩生意。”
“什么生意?”易妈妈有些好奇。
江絮便道:“我想开一间脂粉铺子。”便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一一说了出来。
她如今手头有人,譬如梅香、红玉、翠芝、小纹等。也有技艺在身,比如调制香粉的法子,以及秘制配方,这些她都不缺少。
唯独缺少的是,银钱和靠山。只要有银子,她就能开起铺面。而有了靠山,她便能开得稳。因此,便把主意打到了易妈妈的身上。
“江小姐想经商?”易妈妈听了,不由得惊讶,将她上下打量起来。
她已经听说了,不日后皇上就要赐婚,给裴君昊和江絮。可以说,江絮便是板上钉钉的晋王妃了。如此,她衣食无缺,又有裴君昊的宠爱,为何还要费心力操持这些呢?
江絮淡淡一笑:“若是做起来,赚了银子,我与妈妈五五分成。妈妈意下如何?”
“江小姐提的建议,倒是公平。”易妈妈说道,“此事容我斟酌两日。”
江絮要开脂粉铺子,但却没有一文钱,所以出资便是易妈妈的事。在这天子脚下,最贵的便是地皮,小小一间铺面也要数千两银子才能盘下来。而如果要做出名堂,便需要好的地段才行,要花费的银子便更多了。
“既如此,过两日我再来。”江絮说道,起身把香粉都留下了,只带了空篮子走。
易妈妈看了看留在桌上的香粉,忽然问道:“江小姐打算一盒卖多少银钱?”
江絮转过身,指着几盒香粉答道:“这个卖五两三钱,这个卖六两六钱,这个卖……”她一一答毕,竟是没有低于五两银子一盒的。
易妈妈直是惊讶:“江小姐不怕卖不出去?”
江絮淡淡一笑:“不怕。”
她的东西做得精细,又极巧,卖这些银钱并不昂贵。而对于有钱人家的小姐而言,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好。”易妈妈说罢,叫人取了银子来,递给江絮,“我也不占江小姐的便宜。既然留下香粉,便付相应的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