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跟絮儿说话呢,要谁来打扰?怎么都没眼色呢?
被他赶走的下人,心里嗤了一声,退下去后,跟隐在暗中的茯苓等人抱怨起来:“咱们好心好意给他圆场,他倒好,不领情。人家江小姐显然不高兴了,看他怎么哄?”
他们早瞧见江絮哄着裴君昊吃了饭,又被裴君昊拉着来花园。这花园是裴君昊的秘密基地,一般人不给来的。但是他却拉着江絮来了,因此都想瞧瞧,他要做什么?
待看见裴君昊揪了蒲公英,吹了人家一头一脸不说,还要把蒲公英插人家头上,全都捂住眼睛,不忍直视。他们家王爷,能不能精明一点?哪个姑娘爱戴这个?不都喜欢戴花儿的?
但府里着实没有别的花,因此便推了花匠出去,打算以哀兵政策,好好跟江絮说一说,当年老晋王夫妇把府里砍得寸草不生,小世子如何可怜,只能满府挨着墙角搜罗蒲公英玩的场景。
姑娘家大都心软,听了这样可怜的场景,必然会心疼他。到时候,说不定就一时怜悯,把蒲公英戴头上了,岂不皆大欢喜?
“哼,看他怎么哄?”被撵回来的花匠,忿忿嘀咕一句。
却说另一边,撵走花匠的裴君昊,面对江絮好奇的眼神,绞尽脑汁编着故事:“我爹和我娘,他们不喜欢花。”
老晋王和老晋王妃去世太久,裴君昊已经不大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只隐隐约约记得,他们两个整日打来打去。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兴起了,叫嚷声能传遍整座晋王府,他躲在角落里都避不过。
虽然他们不打架的时候,也和睦得不得了,但这种时候委实很少。他不太明白自己爹娘的感情好不好,只听下人们都说他们是“伉俪情深”。
但他不想说给江絮听,他怕江絮听了,会误会。毕竟,成日打来打去,感情能有多好?他自己也不大信的。
“他们喜欢练功,这里原来不是花园,是练武场。”裴君昊从来没在江絮面前撒过谎,原有的机灵,此时也都不见了,一句话得想半天,“后来,我长大了,才在这里种的蒲公英。”
江絮倒没怀疑他骗她。见他说得慢,只以为他思念老晋王夫妇,心中悲伤所致。因见他说得艰难,便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原来如此。”
裴君昊见她体贴得没有追问,心里感动不已,他的絮儿真是温柔体贴,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姑娘。
“絮儿,跟我一起戴吧?”裴君昊一脸虔诚地把手里的蒲公英往前送了送。
江絮心里仍不想接,但拗不过他期望的眼神,抿了抿唇,接了过来。狠了狠心,插在了头上。
头上插草,一般是卖身的标志。但裴君昊也插了,江絮心想,他或许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便告诉自己,这是花儿,这是花儿,这不是草。
如此默念几遍,心里舒服几分,才想起重要的事来:“你还没告诉我,究竟为什么不开心?”
不开心到她来了晋王府,他都没追去!
“我这就告诉你。”裴君昊却是看着一片蒲公英,忽然眼睛一亮,抓着江絮的手就往花丛中间跑去。
江絮惊呼一声,连忙提起裙子,才没被他拽倒:“又要做什么?”
两人大步往花丛中跑去,看起来完全没什么隔阂,倒让隐在暗处的众人,面面相觑起来。
“就这样?”
“江小姐就把草插头上了?”
天底下就没有一个聪明的姑娘了吗?遇见喜欢的人,都变傻了吗?
只见两人拉着手,大步往草丛中跑去,袍角带起的风,刮散了许许多多的蒲公英,飘飘扬扬,绕着两人的衣袍纷飞。
“你要干什么呀?”江絮被他带得懵了
他带得懵了。
裴君昊拉着她来到蒲公英中间,撩起袍子,席地而坐,然后把袍子后面小心翼翼地铺平,拍了拍:“絮儿,坐这。”
江絮的眉头抽了抽。
“絮儿,坐这嘛。”裴君昊又拍了拍袍子,仰头看着她道:“不会弄脏你衣裳的。”
的确不会弄脏她的,因为只会弄脏他的。
但是,这像什么话?江絮看着他撩起来的,铺在身边的一块袍角,坐不下去。
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攥住,就往下拉,江絮不由得惊呼一声。
“快坐下。”裴君昊用力扯她的手。
江絮抵不过他的大力气,踉跄着就往下跌,眼角对准了他的袍子,终于在摔倒时坐在他的袍子上。
好在没弄脏自己的衣裳,江絮心想,仍然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君昊顿时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拔起一根蒲公英,凑在嘴边就吹了起来。
“你仍心情不好?”江絮见他又吹蒲公英,有些惊愕。
裴君昊又拔了一根,边吹边道:“我心情好了也吹呀。”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变好。
心情好的时候,吹了会让心情更好。
江絮抿了抿唇,隐约觉得被骗了,气呼呼地扭过头,不跟他说话了。
但四周全都是毛绒绒的,圆乎乎的蒲公英,随着风微微摆动,委实让人喜欢得紧。她忍不住也拔了一根,轻轻吹散了。
看着蒲公英种子飘飞开去,慢慢悠悠地随着风飘扬,心情一时有些奇妙。
裴君昊不知何时已经躺下了,枕着双手,曲起一条腿,看着坐在他袍角上的姑娘。葱绿色的衣裙,衬得她白生生的。微微仰着头,吹着一朵蒲公英。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腮。又细致,又柔软,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裴凤陨那样对他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絮儿这样好,他绝不会放弃的。
一天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