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絮却想起梅香被冷子寒抱回来时,浑身血淋淋的样子,与没命几乎没差了。若非冷子寒在,只怕熬得过今晚,也熬不了几日。
眼眸深了深,江絮低下头道:“那,那梅香哪里去了?”
见她如此,江子兴不由得也怀疑起来。莫非,果真让冯氏不小心打死了,暗地里命人带出府料理了,才会死活交不出人来?
“老爷,絮儿记得您说过,芙蓉院的大小事情,一应都归我管。”江絮低着头,声音透着哽咽,“可我身边的大丫鬟,被人打死了,我都不知道。我,我这个大小姐,做得有什么意思?”
“絮儿切莫如此想!”江子兴心头一震,连忙安抚起来,“梅香的下落,为父一定会替你好好查找的,你莫担心。”
每次他要打感情牌,总会自称“为父”。
可是,他到底为她做过什么呢?江絮低着头,心里冷笑不已,并不做声。
见她低着头啜泣,江子兴不得不继续说道:“你放心,从此往后,芙蓉院的一应事情,全都由你自己做主。如果再有人越俎代庖,插手你院子里的事情,你只管禀报我,不论是谁,我绝不会纵容!”
“絮儿谢过父亲。”见好就收,江絮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对江子兴福了福身。
江子兴见她如此轻易便不追究了,暗道她懂事,心里松了口气:“你好好休息吧,如果仍然找不到梅香,就叫红玉和翠芝给你守夜,你不是说她们两个伺候得也不错吗?”
“是。”江絮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江子兴趁机说道:“那为父便不打扰你歇息了。”说罢,带着小厮,转身走了。
江絮送到门口,站在檐下,看着江子兴大步离去的背影,哪有什么忧愁与急躁?七分是意气风发,三分是亟不可待。想起他的目的地,冷笑一声。
“小姐,你该休息了。”红玉走过来说道。
江絮在清寿庵受了伤,失了不少的血,又中了烈毒,身子本来就亏损许多。加之今天又中了毒,正该多休息。
“嗯。”江絮应了一声,收回视线,转身往屋里走去。
洗漱更衣过后,江絮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上方。
帐幔垂了下来,包裹住床四周,形成一个狭小而独立的空间。安静又安全,正适宜想事情。
“大小姐,奴婢就守在外面,有事您就叫奴婢。”翠芝的声音传来。
梅香被冷子寒带走了,依她的伤势,只怕没有几个月,是好不利索了。而看江絮的样子,似乎不打算让梅香回来了。因此,红玉和翠芝两个商量好了,每天晚上轮流给江絮守夜。今晚上,正是翠芝守夜。
“好。”江絮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翠芝的年纪相对梅香而言,还是小了一些。江絮跟梅香有许多话可说,跟翠芝却说不出来。
而且,梅香是她的人,凡事以她为主。而翠芝,又有些不一样了。
“呀!”忽然,外头守夜的翠芝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是一声低低的恭敬的叫声:“公子。”
公子?裴君昊?江絮心神一凝,坐了起来:“翠芝,怎么回事?”
“江小姐,是我。”翠芝没有回答,代替她的是裴君昊的声音。清澈的,悦耳的,带着少年独有的干净,就在帐幔外不远处响起:“我找到了害你的凶手。”
江絮抿了抿唇,说道:“凶手我已经知道了。天晚了,君公子还请回吧。”
“我说两句话就走!”帐幔外,裴君昊的声音带了几分急迫,“就几句,说完我就走!”
江絮顿了顿,道:“你说。”
“你说。”
“我,我是来告诉你,你不要害怕。”裴君昊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认真,“很快,我就带你逃离这个地方,你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害了。”
江絮不禁笑了一声:“逃离?”
“是啊!这里就没一个好人,个个都对你心怀恶意!之前那个肥猪要害你,现在那个肥猪的娘也要害你,简直坏透了!”裴君昊的声音带着几分气愤,“这怎么是人过的日子?你放心,我会很快带你走的!”
江絮不禁低低笑起来,他还真是个天真的人,也难怪冷子寒特意嘱咐她,对他多几分耐心。
“不必。”止了笑声,江絮淡淡说道,“这日子是我选的,在做完该做的事情之前,我不会走。”
回来之前,她便知道,将会遭遇什么。她要走的这条路,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如今,有失有得,倒也算有惊无险。
“谢谢你的关心。”江絮格外认真地补充一句。
如果没有他,如果没有他带来冷子寒,只怕她的日子要难过多了。
“不,不必客气。”裴君昊听她客气,倒是有些局促起来,“我,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听到这一句,江絮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一般人听到别人道谢,不都会说“不客气,也没帮到你什么”吗?他倒好,来这么一句,倒叫她如何接话?
想了想,江絮决定不理他这句话,只道:“不论如何,仍然非常感谢你。”见裴君昊仍没有离开的意思,又提醒他一句:“天不早了,君公子该回去了。”
“哦,还好。”裴君昊却说道,“我睡不那么早。”
江絮只觉得控制不住,嘴角又抽动起来:“君公子,‘我’要休息了。”
他睡不那么早是吗?那她睡得早总行吧?
“哦,对,你该休息了。”裴君昊似乎才明白过来,“冷兄说过,你身子虚弱,该好好休息。”挠了挠头,又说道:“我家里还有好些个补品,等明日我给你带一些来,你尽管放心吃,不必担心有什么不干净的。”
江絮忍不住打断他:“君公子,你我无亲无故,还是不要如此得好!”
白天他已经扛来一包珍贵的东西了,价值好几百两银子,明天他又要扛什么来?他要把家当都搬来不成?他有多少家当搬给她?
“哦,对。”听了这话,裴君昊呵呵笑起来,挠着后脑勺的侧影,清晰地映在帐幔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憨里憨气,“我们现在还是‘无亲无故’的。嗯,那你等我两天,过两天我们就不是无亲无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