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子一抖,露出一只涂着棕漆的光滑戒尺,握在手里掂了掂。
看见那根油亮的戒尺,江絮身上被打过的地方,不禁疼了一下。
“谨从嬷嬷的教导。”江絮垂眼答道。
朱嬷嬷肃着一张脸:“这就开始吧!”嘴巴一张,说教起来。
朱嬷嬷是有真本事的人,原是宫中放出来的嬷嬷,后被冯太师接到府上,做了冯家的教养嬷嬷。
说起来,以江府的底蕴,本是请不来她的。也就是冯氏受宠,才硬生生从太师府要了来。
要知道,皇子选妃在即,太师府也想往宫里头、王府里头送些人。
偌大的太师府,人丁可不是江府这等大猫小猫三四只的,嫡子、嫡女、庶子、庶女成群,凑一场蹴鞠赛还有余。
也就是冯氏了,因是冯太师老年得女,自幼受宠之极,连嫡子嫡孙都比不过。才硬生生夺了冯家千金们的嬷嬷。
“第一堂课,老奴为大小姐示范行立坐卧。”朱嬷嬷一边讲,一边示范:“行,肩不能摇,腰不能摆,每一步的跨度不得超出两只脚……”
“嬷嬷,这样可以吗?”江絮有学有样,站在朱嬷嬷旁边,往前走了一步。
朱嬷嬷见状,颇惊讶了一番,点点头道:“不错。”
“站立时,肩背要挺直,不可含胸,下巴不能佝着……”
“嬷嬷,是这样吗?”江絮微扬下颌,双肩抬平,目不斜视地道。
朱嬷嬷偏头看过来,顿时吃了一惊。她本以为教一个毫无基础的少女,不知要纠正多少回。竟没料到,碰上了天才!
“坐时,膝盖不能分开,两手交叠搭在腿上……”朱嬷嬷压下惊异,继续往下教。
“嬷嬷,这样行吗?”江絮摆出一个标准至极的坐姿,看向朱嬷嬷微微笑道。
朱嬷嬷已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才一上午,江絮已经把她准备用五天教完的课程学完了。
五天时间,已是朱嬷嬷紧了又紧,来之前便做好了陪这位大小姐不眠不休的准备。
谁知……
饶是朱嬷嬷经历风雨无数,也不由被江絮的进度惊得目瞪口呆。
“大小姐天分之高,实是老奴平生仅见。”饶是立场不同,面对这样聪慧的学生,朱嬷嬷也不由得赞了一声。
其实,前世江絮跟朱嬷嬷学习时,因不怕苦不怕累,且态度又认真,已是朱嬷嬷眼中难得一见的天才。
而今,天才变成了妖才。
旁边,孙嬷嬷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是被冯氏派来监视江絮的,却一不小心着了江絮的道儿,如今是又悔又恨。只等着抓到江絮的把柄,重新获得主动权。
见着江絮如鱼得水,真正是天才一般的人物,哪里高兴得起来?
眼看着江絮学什么会什么,孙嬷嬷心中飞快转动,思索起来,如何给冯氏提个醒儿?
冯氏对陶氏的恨意,孙嬷嬷比谁都清楚。当年设计陶氏跟野男人苟合,还是孙嬷嬷去办的。想起陶氏被卖之前,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冯氏,失去血色的薄唇吐出诅咒——
诅咒应验了,这些年冯氏对陶氏的恨意,只增不减。现下陶氏死了,这些恨意全都要转到江絮的身上。
孙嬷嬷忽然有些后悔,她怎么就着了江絮的道儿?李玉荣和乔氏的下落,怎么比得过一家子的身家性命?
余光瞥见孙嬷嬷往外挪动的身影,江絮眼中划过轻笑。
“梅香,怎么不给孙嬷嬷搬个凳子?还要孙嬷嬷自己搬么?”江絮微微侧首,往屋门前的台阶方向说道。
梅香坐在门口台阶上,正在绣一方手帕,闻声抬起头来,只见孙嬷嬷僵住在通向院子门口的路上,立时站起身来:“哎呀,嬷嬷要搬凳子叫奴婢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劳动呢?”
孙嬷嬷气得脸都歪了,她哪只眼睛看见她要坐下?
恨恨地看了江絮一眼,心里怄得慌,她学规矩怎么还有暇关注旁的?
梅香是个心藏机灵的人,抱住了孙嬷嬷的手,哪里还给她走得脱?一路拉着往屋里去了。
朱嬷嬷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挑。
这位大小姐的性情,倒并非是冯氏口里的怯懦无用。
只瞧这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若还无用,难道天下间的人都是傻子么?
“接下来老奴给大小姐演示吃茶用餐的礼仪。”朱嬷嬷是不管这些魑魅魍魉的,说到底她不是这府里的奴才,也不是冯府的奴才。
当年她本打算回老家的,不料故人出了事,才留在了京城。恰时冯府来请,便顺势留了下来。
江絮下巴轻含,站得笔直,微微一笑:“请嬷嬷教导。”
少女身姿纤细,容颜明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蕴着潋滟波光,这份姿容,便连进宫做娘娘也有余了。
朱嬷嬷心中惊艳,恍惚之中,仿佛见到了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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