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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 江南梅萼 2589 字 18天前

第706章 好好谈谈

无名山秋静山居,云胡和钟羡刚刚琴笛合奏了一曲。

两人都技艺纯熟,相貌也是赏心悦目,一曲奏完,长安直接往桌上一倒,万分陶醉道:“啊,我醉了,我醉了,这也太好听了吧!”

钟羡见惯了她的痞态,自是习以为常,倒是云胡瞪大眼睛愣了一下,而后才低下头微微笑了笑。

长安一坐直身子,刚好看到他在那儿低着头笑得唇红齿白的,像一朵静静绽放的水莲花,别样温柔。

“云胡,你笑起来很好看。以后若是遇上心仪的女子,要记得多对她笑。”长安道。

云胡哪受得住她这种调侃,当即红着脸起身去别处了。

钟羡在长安对面坐了下来,将笛子放在桌上,看着她道:“你开心得太过了,看上去有点像不是真的开心。”

“多虑了,我是好久没这么开心过,开心得有些生疏了。”长安为他斟了一杯茶。

钟羡默了一下,道:“夔州……”

“诶,打住打住!今天我们不谈国事。不止今天不谈,以后也不谈。我是想明白了,以后啊,就是天下事,公等在!我一个女人跟着掺和什么?是美酒不好喝,还是丝竹不好听啊?风轻云淡享受人生不好吗?”长安道。

“你若能真的这么想,自是极好的。我见你没有带圆圆她们回来,是还要回去福州吗?”钟羡问。

长安点头。

“回去……嫁给福王?”

长安再点头。

钟羡又默了一下,才道:“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爱上陈若霖。”

长安坦然道:“我不爱他,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嘛。我知道以前我跟你说过,我要么不嫁,要嫁只嫁给爱情。我现在不期待爱情了。谁能对我好,让我过逍遥自在的日子,我就嫁给谁。再说陈若霖其实也没那么坏,苦人儿来的。知道我爱钱,王府库房钥匙都给我了。我对他并非全然真心,能得他如此相待足矣。”

“你既有此觉悟,何必这般着急呢?也许,也许再等等,会等到既与你相爱,又能对你好,让你过逍遥自在日子的人。那样岂不是更好吗?”想到上次与陈若霖的会面,钟羡总有些不放心。

长安缓缓摇头,道:“想必你也看得出来,近些年我总是过得不开心。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我怎么就越过越不开心呢?这次回来我才明白了,原来我不是不开心,而是太累了。这种累,就像是一个长年忍受干渴的人驮着一个巨大的水缸到处找水,心里想着一定要把这口水缸装满了,这样,也许后半辈子都不用担心没水喝。但他却没有想过,当这口水缸还是空的时候,他能背得动,当它装满一半水或者全部装满水的时候,他还背得动吗?背不动,就只能放下,不然会被压死的。我不想再背着这口水缸,更不想去等把它装满的一天,因为等得到等不到,只有天知道。受够了背着水缸,找到的所有水都存入缸中,而自己却始终在忍受干渴的日子,我现在只想找到一口水便喝一口水,就算余生都要不停地找水,但至少我的背上,不再有那口让我不堪重负的缸。”

钟羡看着她,“听你这样说,我很难过。”

长安笑起来,问:“为何?我如释重负了,你反倒难过起来?”

“因为上次你对我说你只嫁给爱情时,你眼睛里是有光彩的,一种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期望的光彩。但现在,你说这番话的时候,那种光彩没有了。就仿佛,你对余生已全然没了期待,只是得过且过。”钟羡道。

长安想了想,道:“那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年轻吧。你可以把这种改变看做是一种成长。”

“在兖州你对我说过了,懂得取舍的过程才是成长。可若成长只是让人越来越没有期待,那因何而取,又为何而舍呢?”

长安伸手撑住额头,无奈:“文和啊文和,我难得回来一趟,咱们也难得相聚一次,你确定要开始跟我论道吗?”

钟羡收回目光看着桌上自己的那支笛子,道:“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你还不了解吗?总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长安一脸轻松道。

三人在秋静山居用过午饭,也就下山回府了。

长安刚回到府中,下人便来禀报,说刚才宫里来过人,请她回来后进宫一趟,陛下召见。

长安净了把脸换身衣服,就带着吉祥进宫了。来到天禄阁时,听说无嚣在里面,她就站在外头等了一会儿。

没多久无嚣这秃驴出来了,她才进去。

慕容泓见她来了,屏退阁中众人。

长安行过礼,站直身子目光平静地看着御案后头的慕容泓问:“不知陛下召见,所为何事?”

慕容泓避开她的目光,垂下眸做了会儿心理斗争,起身走到长安面前,看着她道:“长安,我们好好谈谈。”

“陛下想谈什么?”

慕容泓微微侧过脸,尹蕙这件事他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逃避是逃避不了的,是故再难启齿,他也不得不向她解释:“尹蕙……”

“她去甘露殿强了你?”他刚开了个头,长安便截断他的话道。

慕容泓一愣。

长安观他神情,“不是?那关于这件事陛下就不必多说了,奴才没有听您和后宫嫔妃床帏事的癖好。”

慕容泓明白了,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起因又是什么,长安她并不在乎。结果在这里,不管过程究竟如何,于她而言都没分别。所以他的解释,对她来说是多余的,她一个字都不想听。

“你如何才能原谅朕?”既然她不想听解释,慕容泓也只好直奔主题了。

“原谅?陛下又没做错事,跟奴才讨什么原谅呢?陛下大婚三年膝下犹空,的确不利于帝位稳固。在此关头尹婕妤有孕,不管是陛下有意安排还是无心插柳,都是再合适不过的局面了。既得后嗣,又不必担心外戚因此而强大到威胁您的地位,奴才完全可以理解的。只是,陛下有了后嗣,端王也就彻底失去了继位的可能,大司农一方怕要日夜难安了。尹婕妤所居住的琼雪楼位置到底是偏僻了些,身边伺候的人也少了些,为防意外,陛下还是应当早做安排才是。”长安思虑着道,模样与以前为他出谋划策时别无二致。

慕容泓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长安。

这个女人正在无可挽回地离他远去。这样的念头是如此强烈,强烈到仿佛并不是一个念头,而是他正亲眼瞧着的事实。

他不想失去她,也不能失去她。若是没有了她,他这枯燥又痛苦的人生中还剩下什么?遍地荒草与荆棘。

他抬起双手,慢慢的,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长安的双臂,惶恐又无措的表情,看着她道:“长安,能不能不这样?”

长安仰着头,看着他微微湿润的双眸,问:“那陛下想让奴才怎样?”

他想让她永远陪着他,就像以前一样。

可是,看着她脸上那条疤,看着她平静到几乎麻木的目光,他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