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紧, 树上的梅花砸在头顶的时候,洛明蓁睫毛一抖,眸光微动,立马别开落在萧则身上的目光。她垂着脑袋, 不知道该跑还是继续留在这儿。两只手攥着膝盖上的衣摆, 蹲得腿麻也没动。
若是前几日, 她真是恨不得提了刀去跟他拼命。可真见着他, 她脑子里又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一晚零零碎碎的画面。别说同他打起来, 便是看他一眼都不敢。
她慌乱地抖着眼睫,两只手在膝盖上来回搓动。她没抬头, 也不知萧则这会儿是个什么神情。可他不说话,也不走,反倒是让她觉着尴尬。
奈何人家是皇帝, 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准备起身给他行个礼。
她低着眉眼,没看他:“陛下。”
萧则只是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随意地落在一旁, 也没有看她, 握在伞柄上的手指却收得很紧。
四下风雪交加,树上的梅花被积雪压着, 偶尔滑落些许碎雪,正好砸在青色折伞上,啪嗒轻响。
洛明蓁不说话,萧则也不说话, 不约而同地都没有看对方。
风灌进袖子里, 洛明蓁暗暗搓了搓手, 百无聊赖地盯着路边的石头。尴尬之余, 心又跳得有些厉害。她抿着唇,不知萧则到底要做什么。可她现下不想待在这儿,也不想看见他,顺了好几口气准备跟他行个礼告辞。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站在她对面的人已经往她这儿走了过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可他只是在她身旁略为停顿了片刻。
他目不斜视地瞧着前面,手里的折伞往她那儿送过去,淡淡地道:“拿着。”
洛明蓁身子一缩,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只下意识地接过他手里的伞,瞧了他一眼,很快又别过目光,紧张地攥着手里的伞柄。
她疑惑地皱了皱眉,难不成他这是雪中送伞,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她正想着,身旁的人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愣着作甚,还不给朕撑伞?”
洛明蓁脸上的神情在一瞬间僵住,难以置信地微张了嘴。回过神后,只差要将手里的伞柄给折断。她呼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消火。
她扯了扯嘴角,咬着牙。这还真是他的作风,亏得她还以为他是好心替她遮雪,合着就是缺个撑伞的。
果然,她就该当自己那一晚被狗咬了。
她点了点头,再抬起眼皮时,强撑起笑脸:“陛下,您这是要去哪儿?”
萧则偏过头瞧着前方,面无表情地道:“回养心殿。”
洛明蓁神色恹恹地“哦”了一声,身旁的人已经往前走了,她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也只好举着伞,拔腿跟上。
他很高,她得将手举起来一些,才能遮住他。腿没他长,步子也比他慢,只能走一阵儿,又小跑着追他。
追到后来,洛明蓁也不耐烦了。她绝对有理由怀疑萧则是故意的,走那么快,谁跟得上?她鼓了鼓腮帮,偷偷拿眼瞪他。
走这么快,等会儿摔死他。
她还在心里骂着,身旁的萧则始终看着前面,余光却会时不时扫过她。见她鼓着腮帮,微微勾了勾嘴角。
一看她这模样,就是在心里骂他。
他抬了抬下巴,眼尾微挑:“朕的香囊呢?”
洛明蓁只顾着撑伞,冷不丁听到他的声音吓了一跳。听他提到香囊,她不耐地抿了抿唇,这么使唤她,还想要她的东西。
萧则挑了挑眉:“再不给朕,朕就砍你的头。”
洛明蓁一口气上来,差点没忍住要骂他。砍头,砍头,回回都拿这个威胁她。
她在心里啐了他一口,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道:“妾身做好了,改日就拿给陛下。”
萧则不走了,睨眼瞧着她:“现在就去拿。”
洛明蓁嘴皮子微动,好半晌没寻出回言。又不会赖他的,至于这么催么?可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她在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强撑笑脸:“陛下且等着,妾身这就去给您拿。”
她的尾音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萧则仿佛没有听到。洛明蓁只好撑着伞,改道往承恩殿去。好在路程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她一溜小跑进去拿香囊,萧则就站在院墙下等她。细雪被风吹斜,粘在他的眼睫上,轻轻一抖,又消融不见。
他仰头瞧着高耸的红墙上攀爬而出的雪松,雀鸟停在枝头,左右一踩,便将枝头的雪抖落,很快又飞往别处。
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洛明蓁才出来。她刚踏出门槛,就看见萧则静静地站在那儿,身上的雪积厚,指尖因为风雪冻得泛红。
她得意地挑了挑眉,她就是故意磨蹭的,这暴君打不得,骂不得,这点小事上磋磨磋磨他,也算过瘾。
不过她出气以后,又有些后怕,万一他不高兴了发脾气怎么办?她又赶忙一溜小跑过去,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哎哟,陛下,都怪妾身平日里没个捡拾,这香囊找了好半晌,害得您在这儿受累了。”
她说着,又去给他拍衣袍上的雪。
萧则垂眸瞧着她,知道她是故意的,却也没有生气,只任由她给自己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