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重生之悦君歌 兰芝 4159 字 20天前

周如水听惯了夙英的絮叨,耐得住,乔装驭车的炯七却实在耐不住,眼看驿站近在眼前,他索性勒停了马,扭头便往车内喝道:“前头就是驿站了,若不想暴露身份,有甚么话,先讲完再走!”

他言辞激烈甚至带着几分凶煞,夙英登时便住了嘴。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如水,转身撩开车帷便瞪住炯七,回喝道:“你是个甚么东西,怎能如此与主子说话!”

夙英虽是凶厉,炯七更是冷漠傲然。他冷哼一声,讽刺一笑,根本懒得搭理夙英,那姿态很是桀骜,叫夙英气得跺脚。一时间,二人争锋相对,颇有些互不相让的架势。

出这趟远门,明面上,周如水统共就带了他们二人出来。见了这情景,她亦不住苦笑,自兄长将青龙符印交给她时,她便知会如此!

昔日太子洛鹤有十八铁卫,外称左卫军。这十八铁卫,自幼与太子洛鹤一齐长大,各个武功高绝,能以一挡百,全是曾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铮铮铁汉,可谓威名赫赫。太子洛鹤身故后,公子詹曾妄图统领这十八铁卫,好在娄后用计,才将青龙符印强留了下来。

但虽说,得青龙符印者,即为左为军主。但识印又如何呢?士为知己者死,若不心服口服,他们各个武功精湛,自视不凡,怎会轻易便愿效犬马之劳?昔日,他们听从太子之令,一是因金兰之谊,二是因大兄英武,自然心服口服。后来,大兄战死,左卫军虽被她母后掐在手中,却是不怎么服管教,母后不愿强逼,这才叫他们都归家休整。

如今,兄长将青龙符印给了她,她知这贵重,也知这是烫手山芋。毕竟,这帮精锐儿郎,连她母后都有些束手无策,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姑子,他们对她不服不屑,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

但不服又如何呢?如今,青龙符印是她的了,往后,这左卫军也必须听她的。即便他们不服,她也总会有法子叫他们服气。

想着,周如水微扯起艳红的唇,一双美目清澈而无畏地看向全是不满的炯七,言语和软,一语双关道:“他确实不是个东西。”说着,在炯七的瞪视中,她静静凝着他,漫不经心地从荷包中甩出了小巧精致的青龙符印,晃着上头的彩线系绳,懒洋洋地道:“阿英,你可听清了,他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左卫统领,炯七。当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亦阳耿氏的七郎,耿霄。”

这话听着是那么回事,但再一听那懒慢的调调,又似是在出言讽刺,炯七的面皮一抽,见周如水手中晃着的青龙符印就如蛇被打住了三寸,悻悻垂下了眼。

第二日,雾气散去,阳光始露,驿站内徐徐驶出了无数车辆,不多时,三三两两的各色车马便占满了整条官道。

众人一路行至山林深处,眼看群山荒芜,白蔹蔓藤,人烟也少得可怜。不多时,各不相识的同路车马便都自觉凑成了一列。

周如水这处,行在最前开道的是岭北方氏的一小列车马。岭北方氏并算不上望族,但好歹车中人是岭北方氏的嫡子,方四郎方狷。眼见一众人马中再没有个来头更大的,最有脸的方狷便当仁不让地驶在了最前头。

紧随方府马车后的是沛俞张氏的一小队人马,车中载着张氏三房庶子张彦和六房庶女张黎。再往后,便是一辆方洋耿氏的马车,车中载着耿氏六房的嫡女耿秀。

看清耿秀车上的耿氏族徽,周如水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炯七,果然,炯七的睫毛颤了颤,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见状,周如水杏眼微眯,漫不经心地垂下眼抚了抚衣裙,眸中隐隐闪着狡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稀稀拉拉的队伍里叫这三家领了头,周如水倒是一点也不觉着稀奇。只是细算下来,那耿秀应是炯七的远方堂妹。堂堂方洋耿氏的嫡女,却要排在沛俞张氏的庶子庶女后头,这其中真是不无讽刺呐!料想见了这一幕,她这桀骜的侍卫心中定不会怎么好受罢。若是如此,她倒算的上是得来毫不费功夫了,竟这么容易就看着了炯七的弱点。而这人的弱点,竟与她一般,都是败落的家族。

想到这,周如水又笑不出来了,方才的揶揄在心口一转,终是成了一声叹息。

车行半日,车中众人都有些闷得慌。后头,也不知是哪个姑子起的头,撩起车帷来便朝左右搭了几句话。未几,一众郎君姑子便纷纷撩起车帘畅聊了开来。一时间,马蹄隆隆,言笑晏晏,阵阵扑鼻的香风中,这一列临时凑在一齐的人马,倒不似是在赶路,而像是在踏春了。

周如水愿与他们同行本是为了隐藏行踪,午时前见众人都避在车内噤声少言,她很是舒心,原还单纯地以为一路上都能这般清静安稳了。却不想,实是她高兴得太早!

只听那头,又有姑子朝周如水这方喊话,那姑子扯着嗓子便直截问她道:“如姑子,你家中是做甚么的?”

俗话道,交浅言深,君子所戒。那姑子问得太直截太露骨,如今众车都已撩起了车帷,也唯剩周如水的车架仍将车帷闭得死死的,这般,旁人便都不禁朝这头看了来。

饶是周如水一贯以为絮叨如夙英已是难得,如今偶遇这素昧平生却不依不饶的姑子,也不禁咂舌。她直是无奈地朝夙英扁了扁嘴,晓得再装聋作哑下去就是难看,这才不情不愿地指了指一旁的纱帽,教夙英给她戴上。

却这厢,夙英才替她将乌黑如墨的长发挽起,外头,便听有姑子嗤笑着奚落道:“世家大族里哪还有姓如的呀?早几年吕氏倒了,如氏也跟着树倒猢狲散了。如今的如氏,不过就是个破落户而已。”

那嗓音尖尖,直叫周如水不舒服地蹙起了眉,她疑惑地看向夙英,止了她的动作,低声问道:“甚么破落户?”她不过就是早先随口道了声自个姓如,怎么就成破落户了?

却不待夙英开口,外头的议论声已是不绝于耳了。又有姑子凑热闹道:“是么?是么?”那欢欣雀跃,好似终于找着个比她还不如的!

不多时,又有一道男声补充道:“确实,吕氏一倒,如氏无人撑腰,自然就成了破落户了!”

闻言,夙英亦是蹙起了眉头,她停了动作,跪坐在周如水身侧。听见破落户这三个字时,念及自个不堪的身世,更是心神一拧,眸中不觉便涌上了悲色。

对上周如水疑惑关切的目光,夙英怔了怔,直过了一会,才循着记忆徐徐解释道:“他们似乎是在道十多年前吕氏出的那个神童呢!据传,那儿郎文韬武略,经天纬地。自他出仕,原是中等士族的吕氏一门声名日涨。随着吕氏鹊起,这儿郎的母族如氏亦是屡受惠及。但可惜,富贵名声随他而来,亦随他而去。七年前,随着他的英年早逝,吕氏逐渐没落,那如氏,更是在士族中吊了尾了。”

她的声音低低,外头的议论声亦是越发火热。那些姑子颇有些不依不饶,先是狠狠踩了如今落魄的如氏,转了个弯来,又踩起了周如水。就听有人道:

“怪不得我早先见那如姑子面纱被吹起时,面色竟是生黄的!”

“一个姑子却面色生黄?真是可怜天见!如氏竟穷困潦倒到这般地步了么?”

更有姑子窃喜道:“是了,是了,怪不得方家儿郎与张家儿郎都未看过她一眼呢!”

时人最喜互送姬妾,族中庶女,都是上好的来往之礼。因此,哪怕她们不受主母待见,不得父宠。平日里,也是不会被短了衣食用度的。可连能做交易的闺女都养得面色泛黄,便能见其家境之差了。

“面色生黄么?那便是丑了!竟是个破落户家的丑姑子?”

“嘻嘻,如此这般也是去平川的么?”

“真是癞□□想吃天鹅肉呢?”

“倒有些想知道她到底长得怎办难堪了呢!”

“还是莫看了吧,省得污了眼!”

☆、第49章 徽歙朝奉第三十七章

破落户?癞蛤/蟆?污了眼?

周如水皱起了鼻子,她冷着脸将纱帽从发上撩下,鼓着脸问:“我很丑么?”

夙英本想说:“主子自是个美人。”但又见周如水抹了一脸的姜黄粉,这时鼓着腮帮,唯美精致的面容实是圆润可爱,一时也有些忍俊不禁,方要出口的话倒是噎住了。

见她这般欲言又止,周如水自是有自知之明,她嘟着嘴抱怨道:”早晓得就不抹阿兄给的这些劳什子玩意了。“说着,更是拿了帕子往面上抹。

出宫前,公子沐笙便给了她一小瓶姜黄粉,说是叫她在路上都抹一些,叫肤色难看些,好少惹些注意。她本爱洁,日日风餐露宿抹着这玩意本就觉得难受,如今被人道了丑,更是难受得狠了。一时间,索性就全抹了!这般,周如水倒是回过了神来,又低问夙英道:“你说的那吕氏儿郎,可是笃行仁厚,泛爱为心,虚已善诱,终日无倦的君辞先生?”

夙英见她孩子气地将装着姜黄粉瓷瓶扔在一边,一时心情也好了些,暗忍住笑,轻道:“女君所言无差,确实是那吕君辞。”

闻言,周如水点了点头,将帕子扔在一旁,揽镜仔细将自个照了照。兀自朝铜镜扯了抹笑,才端起几上的茶盅,轻抿了口茶,低低地道:“往日母后极是看重君辞先生,先生去后,她也连叹可惜。如今能误打误撞沾上先生的光,倒也不算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