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有匪 priest 2674 字 20天前

话音一顿,她想起热热闹闹的四十八寨,忽然就忍不住细细对吴小姐描述起来,周翡不曾见识过金陵十里歌声的盛景,也不曾见识过北朝旧都的威严庄重,是个彻头彻尾的土包子,心里觉得四十八寨是天下最繁华、最好的地方。

吴楚楚也没笑话她,反而听得有些惆怅,人间再繁华,跟她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她背井离乡,往后要靠别人的庇护而活,天下所有有家、有可怀念之处的人,她都羡慕,细声细气地问周翡道:“到了四十八寨,我……我也能习武么?”

周翡一顿。

吴楚楚神色又黯淡了下去:“怕是不行吧,我听说习武的人,练的都是童子功,我可能……”

“有什么不行,”周翡道,“你可能不如有些从小开始学的人厉害,但好歹比你现在厉害啊,回去找……”

她本想说“找我娘”,后来想起,李大当家日理万机,未必有功夫,便话音一转道:“找我家王婆婆,她脾气好得很,又慈祥,肯定愿意教你的。”

晨飞师兄笑道:“你可真行,还给我老娘安排了个活计。”

吴楚楚面露喜色,正要说什么,忽然神色有些局促起来,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周翡抬头一看,原来是谢允不知何时摆脱了众人,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只是见她在跟吴小姐说话,便没过来打扰,双手抱在胸前,笑盈盈地在几步以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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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传经

谢允本来可以直接过来的,只是恐怕吴楚楚不自在,方才在旁边等了一会,此时见她自己退开,便走过来坐到了张晨飞身边,偏头对周翡笑道:“我夜观天象果然是准的,你看,咱们顺顺当当地跑出来了。”

周翡道:“你的‘顺顺当当’跟我们平时说的肯定不是一个意思。”

“哎,你要求也太高了,”谢允开开心心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说道,“你看,活着,会喘气,没缺胳膊没短腿,有吃有喝能坐着,天下无不可去之处,是不是很好?”

周翡一挑眉:“这可没你的功劳,我要是听了你一开始的馊主意,先跑了呢?”

“跑了也明智,我不是告诉过你,不日必有是非发生么?你瞧,是非来了吧,要是你听我的话早走,根本就不会撞见沈天枢他们。”谢允说完,又嘴很甜地补充了一句,“到时候虽然我去见先圣了,留着清风明月伴花长开,我也算功德无量。”

晨飞师兄在旁边听这小子油嘴滑舌地哄他家师妹,顿时七窍生烟,心道:“娘的,当我是个路边围观的木头桩子吧?”

他于是重重地“哼”了一声。

谁知他这小一年没见过的师妹不知吃了什么仙丹,道行居然渐长。

几年前周翡听谢允说自己是漂亮小姑娘时,还十分茫然无措过,此时她却已经看透了此人尿性,当即波澜不惊地冷笑道:“是吗,不足五尺,肯定不是树上开的花。”

这记仇劲的。

谢允蹭了蹭鼻子,丝毫不以为意,话音一转,又笑道:“不过现在么,花是没了,只剩个黑脸的小知己,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难求’,算来我更赚啦。”

周翡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果然抹了一把灰,不必照镜子也知道这会是个尊容,她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溪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像吴楚楚那样洗把脸,可又懒得站起来。

琢磨了一会,她那点柔弱的爱美之心在“懒”字镇压下溃不成军,心道:“黑脸就黑脸。”

于是就此作罢,没心没肺地低头吃东西。

谢允感觉身边的张晨飞磨牙快把腮帮子磨漏了,为防一会一巴掌抽过来,便转回头跟他搭话。

他有点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耐,虽然满嘴跑马,但不乱跑,跑得颇有秩序,因此不惹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十分亲切好接近,三言两语便消弭了张晨飞的怒气,开始跟四十八寨的一帮人称兄道弟起来。

“多谢。”谢允接过一只烤好的小鸟,闻了闻,喟叹道,“我可有日子没吃过饱饭了,唉,讨生活不易,我那雇主也吹灯拔蜡了,剩下的钱恐怕是收不到……可怜我那一把好剑,也不知会被谁捡走,千万来个识货的,别乱葬岗一丢了事。”

张晨飞听他话里有话,微微一怔,问道:“怎么,谢兄觉得霍家堡恐怕会有不测?”

旁边烤火的老道人冲霄子眼神一凝,抬起头来。

谢允被食物的热气熏得眯了眯眼,缓缓地说道:“北斗来势汹汹,逢人灭口,他们要杀朱雀主,自然不是为了除魔卫道,此地除了霍家堡,大概也没有什么能让贪狼亲自走一趟了。”

旁边又有个汉子说道:“霍家这些年在洞庭一带一家独大,说一不二,确实霸道,但一群没着没落的落魄之人聚在一起,以求自保,也是无可厚非,霍连涛还没什么动作呢,北帝倒是先忍不住了,好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真命天子’,不怕总有一天真的官逼民反么?”

谢允笑道:“兄弟这话可左了,各大门派、云游侠客,向来既不肯服从官府管教,又不肯低头纳税,还要动辄大打出手、瞪眼杀人,算哪门子的‘民’?”

周翡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着,只觉得这些人和这些事乱得很,每个人似乎都有一套道理,有道理却没规矩,道义更是无从谈起,你杀过来,我再杀过去。

北朝觉得自己是在剿匪,南朝觉得自己是正统,霍家堡等一干人等又觉得自己是反抗□□的真侠客。

她思考了一会,实在理不清里面的是非,只觉得一圈看下来,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然而“好东西”应该干什么呢?

周翡又百思不得其解,连鱼都快啃不下去了。

一个乱局开启,轻易不是那么容易平息下去的,非得有那么一股力量,或极强、或极恶,才能肃清一切或有道理、或自以为有道理的人,重新架起一盘天下承平的礼乐与秩序。

这其中要杀多少人?死多少无辜?流多少生民泪与英雄血?

恐怕都是算不得的了。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从她手里掰走了一块焦焦的鱼尾,不客气地据为己有,周翡回过神来,见谢允这承诺过要请她吃饭的人叼着她的鱼尾巴嚼了两下,还得便宜卖乖地评价道:“都没有咸淡味,你这个更难吃。”

周翡眨眨眼,随口问道:“你真是个铸剑师?”

“糊口,新改的行。”谢允道。

周翡奇道:“以前是干什么的?”

“以前是个写小曲作戏词的。”谢允一本正经地回道,“不瞒你说,朱雀主弹唱的那首曲子就是出自我手,全篇叫做《离恨楼》,里头有九折,他弹的‘哭妆’是其中一折,我这篇得意之作很是风靡过,上至绝代名伶,下至沿街卖唱的,不会一两段都张不开嘴讨赏。”

周翡:“……”

娘哟,好了不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