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得他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
这里到底停留着多少没有家的人。如果人生后是真的要再到从前的家中去看一看,他们岂不是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想到此处,明雁不由自主将手中的罐子抱得更紧了些。
老头一根烟才抽了一半,见他这么快就出来了,诧异道:“这么快?”
“嗯,谢谢您。”
做守陵这行的大部分都是没有任何亲人的,无父无母无妻无儿无女,这个公墓实在偏远,老头似乎已有很久没再与外人说话,乍然见到这么个礼貌的小伙子,倒是又说了很久的话:“这里也没人来啦,我也老啦,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以后再没人看守这里啦……这雪下得蹊跷,南安多少年没有下雪了,今年天气不对头啊……”边说边走路边抽烟,他似乎也不在乎到底有没有人在听他说,他只是难得见到人来这里,想说一说罢了。
明雁静静地与他并排走,怀中抱着罐子,微微低头不言语,只是听他说。
到了门口,明雁小声道:“我走了。”
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并没有在意这些,明雁走出去坐进自己的车中,倒车开离这里,他看了看后视镜,那个老头正扭头看向那处小房子,身影那样佝偻,那样孤独,却又那样坚定。
也许每个你认为并不特殊的存在,总会有一个独自守候它的人。
明澜子抱着那个罐子哭了良久,安安静静地哭,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在十四岁前,明雁从没见过他的妈妈哭过。他的妈妈与他一样,过去的人生太顺遂。可老天总是喜爱与人开玩笑的,见不得纯粹的顺遂,他似乎更喜欢曲折的东西。
保姆阿姨是知道这些的,也抹着泪,劝她不要再哭。四月明雁与她就要离开这里了,保姆阿姨没法跟着他们走,打算回老家。这些日子来,明雁身边的每个人似乎兴致都不高。
晚上临睡前,明雁的妈妈将他叫到床前,拉着他的手:“明明,将来,妈妈也去了,的时候,带我,和你爸爸……回他老家。”
“妈妈你胡说什么呢!”明雁近来很敏感,听到他妈妈说这样的话,下意识地便反驳她。
明澜子却摇了摇头:“宝贝,妈妈,的身体,我知道。”
“等四月份我们出去了,一定帮你把病治好,那里的空气很好,那里的天很蓝,我们再也不分开。”
明澜子微笑着听他说,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妈妈,其实这次的事情,外公和舅舅帮了很大的忙。我……一直以为他们对我们不闻不问,是嫌弃我们,现在才明白,他们到底做了什么。妈妈,你要见他们吧?”
明澜子微微摇头,移开视线,看着头顶的灯,喃喃道:“见,什么呢,见到,我,这个样,子,他们,岂非,更难受?
那还不如,一直,当我,不孝顺,而已。”
“妈妈!”
明澜子又朝他笑了笑:“妈妈,知道,你这些年,很不容易。我们,宝贝,长大了,能赚钱,给妈妈,买,房子,给妈妈,治病……”
“妈——”明雁不明白她为什么今天突然要说这些话,她已经很久没与自己说这么长串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