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下来,他十八岁时就当了爹,如果秦则初不是和他长太像,秦荷都怀疑这个儿子不是亲生的。
但是转念,秦川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十八当爹太正常。秦荷恨恨地想,有能耐你十八当爷爷。
“他没骗你。”秦荷悄悄拭去眼角的湿泪,说:“我和秦川在一个学校,我读高二,他读高一。他不正经上课不正经写作业,但回回考试都是年级第一。后来我升高三,他高二,依旧是年级第一。他高一时偶尔逃课,高二的时候胆子就肥了,天天见不着人影,后来狂到只有考试时去学校,但碍不住回回考第一,还能拉开第二名一百多分,老师也拿他没办法。”
“三中现在好多了,每年都有考上清华北大的,但是我们那会,考上本科的寥寥无几,建校以来没人考上过清北,老师们都巴望着秦川为校争光成为清北第一人。听说校长早就找人做好了标语招牌,就等着高考后挂出来,结果刚升高三,秦川跑了。”
秦荷调着关东煮的汤底,缓了好久,说:“他这一跑,就再没回来。”
秦则初一直静静听着,没出声。
秦荷说:“三中的老师换了好几茬,估计现在没人知道秦川。前几天我在公园碰见了以前的老校长,他拎着鸟笼遛弯,人没糊涂,可能还记得秦川。你如果真想去三中读书,我明天去问问他。”
第二天,秦荷带着秦则初去见老校长。
老校长盯着秦则初看了两分钟一句话没说,转头去门后拿扫帚,劈头盖脸一通揍,边揍边骂:“你这个混球还敢回来!”
秦荷去拦:“校长,你打错人了。他不是秦川,他是秦川的儿子。”
老校长打得起劲:“我今天揍他儿子,明天再去揍他。”
秦则初站着不动,任老校长摔打,待他打累了,秦则初说:“您还是接着揍我吧,秦川死了,你明天揍不着他。”
老校长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两天后,老校长托人带信回来,让秦则初下周去三中,先去读着,学籍以后再转过来。
便利店里。
秦荷又问了一遍:“秦川那个王八蛋是怎么死的?!”
“弄堂里的人不是说了么。”秦则初蹲在地上捡散落的肥皂和牙膏,“被我克死的呗。”
秦荷从他手边踢飞一盒牙膏,骂骂咧咧走出便利店:“一对王八蛋。”
晚上十一点半。
秦则初躺在床上看今天买回来的杂志,手机震动,有条消息进来。
秦荷:【你是不是把秦川的骨灰带回来了?明天早上和我去墓地吧。】
秦则初丢掉杂志,胳膊压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晌,拿起手机,待视线恢复清明,敲字回复:【好。】
两分钟后,他坐起来,盘着腿给秦荷发短信:【我要在这里待到高考,刚给你银行账号转了10万,这段时间谢谢。】
秦荷一通打电话打过来,被秦则初挂断。
秦荷发短信:【上次秦川回来,就是回来扫墓那次,他偷偷塞在我口袋里一张卡。里面有七位数,足够你用。】
秦则初:【不是被邢建军赌钱输完了么。】
秦荷没回复。
秦则初:【过不下去就离了吧。】
秦则初:【你还年轻。】
秦荷双手捂脸,压抑恸哭。
周日早上,秦则初提着骨灰盒走下阁楼。秦荷戴着墨镜,坐在面包车驾驶室里,看见秦则初手里拎着的东西,皱了下眉头。
骨灰盒被红布包着,看不出原本样子。
秦则初拉开副驾门坐下来,把骨灰盒放在大腿上,扣好安全带,双手扶住骨灰盒,细长的手指在红布衬托下白到发光。
“换块布吧。”秦荷作势解下安全带下车去找布,心想着孩子小不懂这些,骨灰盒哪有用红布包着的,又不是喜事。
“不用。”秦则初说,“秦川喜欢红色。”
秦荷愣怔了会儿,重新系好安全带:“好吧。”
走到墓园的时候,太阳刚刚升起,金色铺满整个墓地。人走在里面,像是踩在金子里。
秦荷在父母墓碑前停下,说:“爸妈,秦川过来看你们了。”
站了两分钟,随后开始张罗着摆放祭品,点香烧纸。
秦则初把骨灰盒放在墓碑前,解开红布,玉瓷的骨灰盒露出来,他在盖子上拍了拍,说:“秦川,没把你憋死吧。”
秦荷诧异转头。
秦则初笑:“也给秦川一杯酒吧,他缠我一夜了。”
“……”秦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杯酒后。
秦荷说:“告诉你爷爷奶奶,秦川是怎么死的。”
秦则初坐在地上,久久没有说话,就在秦荷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秦则初说:“我不知道。”
少年的目光坚决又狠厉。
“总有一天,我会查出他到底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