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不断拂过孟江南周身,将她及腰的长发吹乱于夜色之中。
今夜的江风有些烈,寒意更重。
孟江南自船舱里出来时搭了一领鹤氅在臂弯里,她本想如这些日子来只是静静地远远看着向漠北、不上前去打扰他,奈何江风愈来愈烈,冬寒愈来愈甚,她终是忍不住走上前去,将鹤氅披到他肩上,轻声道:“嘉安,夜深了。”
向漠北收回远眺的目光,侧过头来看她。
漆黑的夜色之中,唯有孟江南手中提着的那盏风灯在夜风中猛烈摇晃,火光忽明忽灭。
隐隐约约的火光之中,她却清楚地瞧见向漠北一双深邃的眼明亮如星河,仿佛他才同怀曦畅谈完他们的梦想一般。
这与平日里他瞧她抑或是瞧任何一个人一件事时的目光都不一样。
此刻他眸中的光,是纯粹并且势必要做到的梦想。
就如同此刻的他浑身上下仿佛迸发着天之骄子一般的气势与决心。
孟江南瞧痴了神。
夜风将他们飞扬的长发绞到了一起。
向漠北伸出手来,先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尔后渐渐紧握。
孟江南亦是紧紧回握他的手,冲他弯着眉眼笑了起来。
向漠北微微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未来不可预知,可有你们相伴,我自能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船行了两个旬日有余,终抵镇江府西津渡。
孟江南看着渡口上人来舟往的繁忙景观,感叹不已。
“粮艘次第出西津,一片旗帆照水滨。稳渡中流入瓜口,飞章驰驿奏枫宸。”[1]原是这般络绎景象!
看着眼前的人来舟往,孟江南只觉自己忽然理解了向漠北与怀曦的执着。
唯有君明臣贤,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才能让繁荣永驻。
嘉安与怀曦是想要衍国的每一个地方都能像这西津渡,像这镇江府这般繁华,而非仅仅一个镇江府与和天府如此而已。
乌江县离西津渡并不远,不过一个白日四五个时辰的车程而已,但自西津渡下船后孟江南却未急着赶着去往乌江县,而是在西津渡停了两日。
倒非她不想快些去到乌江镇,而是她担心向漠北的身子再,持续赶路会吃不消,因为最近几日来他的气色并不好,因此听罢孟江南的建议他亦赞同了。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身子的状况,他还不想千里迢迢陪她来到了镇江府却成了个不中用的累赘。
他甚至一到客栈才沾枕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这些日子未有一天能够好好休息过,即便他从不曾同孟江南提过一字,孟江南依旧能从他憔悴且青白的面色看得出来他的不适。
她心疼且担心不已,却不敢表露异样,毕竟她很清楚他骨子里身为男人的那股子倔强劲。
所幸他只是太过劳累,休息好了便好,否则孟江南不知该如何自责了。
向漠北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二个时辰,若非他鼻息均匀面色如常,孟江南早已将大夫请来了。
向漠北醒来时已是翌日日暮时分,冬日的斜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子里来,却带不来多少温度。
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在瞧见跪坐在床边趴在他枕边睡着了的孟江南时,他的心才安宁下来。
他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在她因压在手臂上而显得肉乎乎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
孟江南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在瞧见向漠北睁开的眼眸时瞬间清醒,紧着跳了起来,欢喜道:“嘉安你醒了。”
向漠北撑起身,孟江南当即坐到他身侧在他身后垫上一只枕头。
向漠北看她微红的眼圈以及眼下明显熬出来的乌青,感受着自己浑身上下清晰的酸胀与疲乏,边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眼底边问道:“我睡了很久?”
孟江南有些委屈地点点头:“有些久。”
“让小鱼担心了。”向漠北惭愧道。
孟江南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嘉安好好的就好。”
向漠北拂了拂她因方才趴着睡觉而毛糙的头发。
“嘉安……”孟江南终是被他温柔的举动酸了鼻尖。
“嗯?”向漠北轻轻应声。
回答他的却是孟江南扑进他怀里将他紧紧抱住,感受他平稳的心跳,她方觉心安。
向漠北抚着她的背,道:“我饿了,小鱼可有为我准备了吃的?”
“有的有的!”孟江南用力点头的同时连忙从他怀里离开,一心只想着不能让她的嘉安饿着了,再,无心去胡思乱想,“我这就去给嘉安拿过来!”
“嘉安的药向寻也煎好了的,我一并给嘉安端过来了。”
“嘉安累了许久又睡了一整日,身子定不舒坦,我也让向寻将沐浴用的汤药烧好了,我去叫向寻将汤药提过来。”
“嘉安你坐会儿等等我。”
向漠北不过一句话而已,孟江南便忙碌得无暇他顾起来,火急火燎地出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