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好好儿地怎么哭了?”宣亲王妃与孟江南离得最近,自将孟江南通红的眼眶与大滴的眼泪看得最为清楚,只见满面慈爱的她忽地就变了脸色,着急得连帕子都忘了拿,抬手就捧上了孟江南的脸为她揩去眼角以及脸上的泪,紧蹙着眉,一脸的心疼。
而她方才还好好儿的,这一回到家便忍不住哭得伤心的模样让宣亲王觉得她定是在外边受了委屈,顿时又急又气道:“可是谁人欺负了小鱼?你告诉爹,爹去帮你欺负回来!”
小鱼这孩子乖乖巧巧,不仅深得珩儿的心,皎皎亦对她喜欢得紧,自她同珩儿回来,阖府上下便没有不喜爱她的,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她是个值得人疼的好孩子,她既嫁给了珩儿,便是他宣亲王府的媳妇,便是他项家的女儿。
他项家的女儿,绝不许任何人欺负了去!
萧筝喜爱孟江南,不仅仅是因为她乖巧可爱贴心且善解人意,还因为她爱笑。
哪怕她有过苦难的曾经,她依旧能笑得干净,笑起来的她在萧筝眼中像个小太阳似的,能暖到她心窝里去。
尤其是她满目星光地扬脸看着她唤她一声“将军嫂嫂”时,让她觉得她当这一个女将军当得值!
他们这些与歹徒恶人乃至敌人不断战斗着的军兵将士所为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家国安宁,让百姓能够一直露出笑脸。
而她们女人,并非只能在家相夫教子,成日与女红针黹相伴,她们女人也能披上铠甲握上长。枪,像男人一样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一直爱笑的孟江南这会儿忽然间没头没脑地哭了起来,眼泪有如断线的珠子似的,使得萧筝顿时黑了脸,将指骨捏得咔咔作响,怒道:“是不是苏家的人欺负小鱼了!?看老娘不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萧筝本就不是个性子冷静的,眼下怒气一上头,甚也不管了,只想去将人狠狠地抽上一顿!
孟江南到安福胡同苏府参加家宴是宣亲王一家都知晓的事情,无不担心才初来乍到京城乖巧的她会被人欺负了去,莫说项云珠自个儿本就想跟着她去苏府,宣亲王夫妇且都让她必须跟着。
谁知他们这些个年长的与向漠北没跟在她身旁,她这会儿才回来连家门都还没进就哭成了泪人,这如何不令他们着急?
孟江南想回答,可看着一家人都在为她着急担心甚至生气得摩拳擦掌的模样,她喉间哽咽得厉害,张嘴皆是抽噎声,眼泪如何都止不住。
所有人都在挂心着孟江南,便是明明出来等着项璜的萧筝,这会儿都没有注意到项璜回来了。
项璜才自马车下来便见着自家所有人都围在门前,围在哭得两眼通红的孟江南身旁,生气又着急的模样,聪明如他走上前甚也不问,只是温和道:“小弟妹莫急,到家里坐下暖和了再慢慢说。”
他这般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这还是在大门外,天寒地冻的,忙又让孟江南赶紧回家里去。
“小鱼乖,不哭了啊。”宣亲王妃担心自己粗糙的手擦疼了孟江南的细嫩的脸颊,此时已拿上了帕子,边轻轻揩着她脸上的泪边柔声哄道,“再哭就要把眼睛给哭肿了。”
她未有像宣亲王与萧筝那般只顾着生气与着急,而是用最温柔的声音与语气安抚着伤心的孟江南,像哄小孩儿一般。
她是母亲,她知晓孩子伤心难过的时候需要的是什么。
“阿……”孟江南怔怔地看着眸中写满了温柔慈爱的宣亲王妃,忽地扑进她怀里,将她紧紧抱住,紧闭着眼颤声唤她,“阿娘……阿娘!”
宣亲王妃怔住。
不仅是因为她忽然的举动,更因为她的这一声“阿娘”。
因为孟江南同她的几个孩子一般都是唤她一声“娘”,而非“阿娘”。
从方才开始便一直一言不发的向漠北看着紧紧抱着宣亲王妃声声唤她“阿娘”的孟江南,拢在鹤氅里的双手紧捏成拳,眸中的黯沉比夜幕上的乌云更为浓重。
“对不起阿娘,我让你担心了,我不想哭的,我只是太想你了。”孟江南将宣亲王妃愈搂愈紧,仿佛害怕她会离她而去消失不见似的,边哭边道,“阿娘,我好想你……”
宣亲王妃虽不知孟江南在苏府里遇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什么,可她多少能明白孟江南这是心底深处的陈年旧被生生剖开了口子,她本是想要独自舔舐,奈何伤口太过疼痛,她没能忍住。
这是一个懂事又可怜的令人心疼的好孩子。
“阿娘在这儿,小鱼不哭。”宣亲王妃一下接一下轻轻抚着孟江南颤抖的背,温柔得仿佛她真真是她的亲生母亲一般,“阿娘陪着小鱼,大家也都和阿娘一样,陪着小鱼,小鱼没有错,不要觉得愧疚。”
孟江南用力点点头,泣不成声。
阿娘说的对,阿娘在这儿,大家也在这儿。
她不再是独自一人,她有嘉安,有家,有阿娘,有大家。
阿娘,大家……
思及此,孟江南如方才突然抱住宣亲王妃一般又猛地自她怀里离开,震惊得一时间竟忘了哭,而是涨红着脸羞愧且着急道:“对不起娘,我方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傻孩子。”宣亲王妃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打断了她的话。
孟江南愣愣地看着她。
“你愿意唤我一声‘阿娘’,是我的福气。”宣亲王妃抚着她的额鬓,柔柔笑着,“你若愿意,我愿意做你的阿娘。”
“小弟妹,你可不许再说甚么‘对不起’的话,你不就是抱抱娘么?有什么错?”萧筝紧跟着道。
宣亲王点点头,也跟着道:“皎皎会是一个好阿娘的。”
项云珠握着她的手,歪着头冲她挑挑眉,笑道:“小嫂嫂,我们都可担心你呢,可不许像爹一样说哭就哭了呀!”
便是项璜也都微微笑着道:“小弟妹莫是在何处受了委屈,万莫藏在心中,会教我们担心的。”
孟江南强忍着眼泪又要夺眶而出的冲动,她抬手用力揉了揉眼睛,同时用力点头。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酸苦悉数被眼前家人所给的温柔与感动驱散了去。
“娘……”她看着宣亲王妃,双颊通红目光灼灼,虽然紧张,终是扬起了嘴角,欢喜且迫切地又唤了她一声,“阿娘!”
宣亲王妃笑得两眼皆弯成了月牙儿,“哎!”
“好了,再不进去,饭菜都要放凉了。”宣亲王妃又抚抚孟江南的脸,尔后将她朝一直沉默的向漠北的方向轻轻推去,“先回听雪轩让珩儿伺候你净把脸,莫让眼泪把好好的脸给淹疼了。”
孟江南正要说哪能由向漠北来伺候她,然而她一个字还未能道出口,向漠北便当着一家人的面握住了她的手,先行将她往府邸里带了。
孟江南紧张地回头看了门前的家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