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小家伙对上向漠北那张淡漠又严厉的脸时,他甚么都不敢说了,待下课之后到了孟江南面前他才敢问孟江南道:“娘亲,早晨的时候爹爹是不是搂着娘亲睡觉太舒服了不舍得起床,所以给阿睿上课就迟到了呀?”
小家伙年幼,口中的睡觉就只是单纯的睡觉,孟江南则是想到了晨间她坐在向漠北身上险些被他掐断了腰的事,顿时臊得满面通红。
偏偏小家伙还又一副小大人的严肃口吻道:“娘亲告诉爹爹哦,下回爹爹还是抱着娘亲睡觉觉不舍得起床的话迟到了要打手心了的哦!”
念在爹爹这是初犯,又是娘亲实在暖暖又舒服的缘故,这回就算啦!
可下回就不行了!老师是要以身作则的,他都没有迟到过呢!
孟江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地看着两眼亮晶晶一股子机灵劲的阿睿,第一次觉得小家伙太聪明了也、不、好!
也因着今日下课迟了的缘故,向漠北用罢晚饭到后院与阿乌还有阿橘这些个大小家伙玩了一遭后回到跨院卧房的时辰便也就比平日里要晚上了不少。
天色已经黑透,小院里掌起了灯。
当他进屋时,有些微地愣住了。
只见屋里桌上、坐墩上都摆满了东西,便是地上,也都还有摆放。
孟江南就蹲在地上,正一手拿着一本巴掌大的小册子,一边对着册子一边对摆放在地的东西做清点。
她一脸认真,并未察觉到向漠北已经回了屋来,待她抬起头时,发现向漠北已经站在了她跟前。
她怔了一怔,当即收起手中的小册子,“噌”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忘将小册子背到了身后,颇为诧异地问向漠北道:“嘉安不是到后院瞧阿乌还有阿橘它们去了么?可是到吃药的时辰了?我去问问向寻药可煎好了。”
她看了桌上桌下的一堆物事,不忘又道:“这些我才从小满那屋拿过来,很快就能收整好,不会碍着嘉安的。”
她说完话便要往屋外方向走,才一转身便被向漠北轻握住了手腕,道:“向寻已将药端与我喝过了,不必再去。”
孟江南转回身,点点头,“这儿乱,不过我很快就能收拾好的,嘉安你到床上坐着。”
向漠北这会儿就站在桌旁,将放在上边和坐墩上以及地上的一应物事瞧了个清楚。
只见衫子袄子、裤子足衣鞋子、烧饭用的小锅小炉、油灯、布缦、油布、手炉炭炉药煲煤炭等等,便是连草纸都剪裁得整整齐齐用麻绳捆扎得牢牢实实的,还有一只足足有孟江南两个身子宽的大藤箱摆在地上,显然是用来盛放桌上桌下的这些个物事用的。
向漠北瞧得清楚后更怔神了,并未到床榻那儿去坐下。
这些是
孟江南见向漠北杵着不动,抬头瞧见他正一脸诧异地看着桌上桌下的这些物事,她抿了抿唇,尔后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袖,将眼前的这些个物事一一数道与他听。
“嘉安乡试是要到桂江府去的,桂江府的天气我找好多人打听过了,都道与静江府无甚大差别,就是比静江府要多凉上一些,我还打听了往些年桂江府八月的天,都道那个时候天已转凉了,尤其是夜里更深露重的,可也说不准今年的天是否会与往些年一样,我就衫子袄子都给嘉安备上了。”
“被子褥子还有遮风挡雨的号顶和油布我也都已经给嘉安准备好了,届时在棘闱里,夜里的时候嘉安可记得要把油布撑上,能挡去很多夜露的。”
“夜里寒凉,手炉炭炉我也给嘉安备上了,嘉安身子骨单薄,夜里一定要暖和些才行的,就是嘉安你会烧炭么?若是不会,去桂江府前一定要学会的,我教你啊,不然夜里挨冻着了影响你考试。”
“去棘闱考试一去就是九日,嘉安的身子骨没法子日日都啃干粮,定是要自己生火烧饭的,这几日我就给嘉安把米粮准备好,听说棘闱里边有灶屋,号军[1]能够帮忙将食材米粮带到灶屋去帮忙煮好,可也听说那样子煮出来的食物难以下咽,所以嘉安你这些日子给阿睿上完课后怕是要与向寻学习一下怎样烧饭才行的。”
说到这儿,孟江南冲他笑了笑,声音细细又软软,“我也可以教嘉安呀,就学几个简单的就好啦,还有就是——”
这会儿她低下头,将背在身后的那本小册子拿了出来,边翻边道:“干粮我也会给嘉安备好的,只是从静江府去桂江府要花上时日,去到那儿寻客栈落脚也需要时日,照嘉安的身子骨还要休息上至少好几日才行,八月初九入场考试,得提前至少半月从静江府出发,也不知干粮能够留得那般久不能,留太久了也不好吃了,对嘉安的身子不好。”
“嘉安的笔墨这些,我还没有准备,我不懂这些个,这些个还是由嘉安自个儿来准备的好。”
“唔,还有就是……”孟江南本是在与向漠北说的,说到最后她松开了他的衣袖,兀自翻着手中的小册子自言自语般道,“嘉安的药……”
向漠北此时抬起手来,忽地便从她手中拿过了那本小册子。
孟江南一惊,忙伸手来拿,谁知向漠北却将手举高,让她根本够不着,急得小脸儿都红了,忙道:“嘉安你做什么呀!你还给我呀!”
向漠北未有理会,反是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抬起头将那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只见上边的蝇头小楷整整齐齐认认真真地罗列出来他前去乡试需备的物什以及需注意的各个事宜。
衫子几套、袄子几套、小锅小炉要多大尺寸才既方便拿又方便用、天晴了如何、天阴了热了又当如何、油布如何撑才好、号顶如何挂才是等等,便是去棘闱里的九日,每一日的三餐都吃些甚么,是干粮还是即煮,即煮的话又是当煮哪一些米粮食材,如何来煮,小册子上边都写得极为详尽,直将整本小册子写得密密麻麻满满当当。
小册子上的字能够一天之内便写得出来,但这桌上桌下的一干物什却不是短时间内能够准备得出来的。
看着小册子上那饱含用心的小楷,向漠北失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注:[1]号军:号房(即考棚)有号军看守,为防止考生舞弊,每个号房前派一号军看守,科举没落的年代就没有那么多号军或是没有号军来看守了,另外,国子监的宿舍也称为号房。
乡试一共三场,每场考三天,每一场结束后可以回住处休息一晚,次日再去考,所以进一次考场就得两三天,吃喝拉撒全都在里边,所以参加乡试的考生都像货郎一样挑着东西进考场,历史就是这样,不是我瞎编的嗷!
第123章 、123
这小册子上的每一字,他眼前的每一物,都是孟江南对他的满满情意。
孟江南趁着他失神,踮起脚将手举得老高,从他手中将那本小册子抢了回来,宝贝似的护在怀里,一边道:“这个嘉安拿了没用的,我会把嘉安需要的物什都给嘉安准备好的。”
向漠北收回手,看向孟江南。
只听孟江南又道:“嘉安只消好好儿去考试就好,其他的都无需费心。”
说完,她又蹲下身去,将这些她都已经清点并且确认过了的物什一一放到大藤箱里,一边思虑道:“就是这些个物什都放进藤箱里后藤箱会很重,届时嘉安背起来会很沉,也不知入棘闱的时候旁人能帮忙不能?”
她将重物如小锅小炉这些放到了藤箱最底处,尔后伸出手去拿整齐叠放在坐墩上的长衫与长袄,本是要往藤箱里放,却又收回了手,站起且转过身来面对着向漠北,将手中衫袄朝他面前递了一递,微红着脸腼腆道:“这是新衣,嘉安你还是先试一试的好,若是不合身,我再改。”
向漠北不缺衣裳,也无准备新衣的必要,然而孟江南还是一心想要为他缝几身她亲手做的衣裳。
这是她心底偏执的小心思,她想要嘉安考试时身上穿着的是她亲手缝制的衣裳,这般一来即便她不能陪在他身侧,也如同她在身侧陪着他一样。
向漠北一言不发地将衣裳接过,孟江南赧红着脸有些迫不及待地等着瞧他换上新衣的模样。
向漠北将衣裳重新递回给她,将身上外衫脱了下来,孟江南已经抖开了新衣在旁等着,为他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