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2 / 2)

说是不紧张,但是试卷发下来,叶长青还是情不自禁的呼吸急促,在之前县太爷就跟他讲过乡试的潜规则,第一场考试尤为重要,因为正副主考批阅房官的荐卷时,以头场为主阅后再结合第二三场的情况,互阅商酌,取定中额。

也就是说考四书的头场卷才是主考官重点阅卷对象,考生答得好的话,就成功了一大半,至于第二三场考试不过是个陪跑,只要正常发挥,基本第一场就算定了局的。

这就是所谓现代所说的第一印象吧。

第一场考四书文五篇,经义两篇,算术两道。意思就是写七篇八股文外加两道算术题。

第二场考“论”一篇,“诏”“诰”“表”各一道。“论”指的是政论文,相当于现代的应用文,“诏”“诰”“表”主要是考察公文写作,因为毕竟考过了举人是可以当官的,公文还是是要会写的,不过好在这部分县太爷之前也已经指点过了。

第三场考“策”五道,“策”主要指的是策问,也就是时政问答,考生要根据考试所给的材料,包括历史材料和时政热点问题,书写五篇论文。

叶长青按照县太爷教的写作思路写了四书文和经义的七篇八股文后,就已经累得七荤八晕了,他连忙停下来煮了点东西吃补充能量,刚吃完,天就黑了下来,也只剩下明天最后半日的时间了,正打算好好睡个觉,明日再来做算术题。

夜里却突然下了雨来,气温骤降,冷风阵阵,他连忙起来披起外衣搭在身上,抬头就瞧见对面的学生,只穿了一件单衣冷的打哆嗦,睁眼到天明。

叶长青做完算术题就交了卷子,三日后,进行第二场,巧合的是对面坐的还是上次那同一个学生,只是雨过天晴后,太阳强烈,号房不遮阳暴晒,那位同学又因为穿多了,热的汗水直流,毛笔打滑。

叶长青不禁疑惑这人是怎么长大的,读书读傻了吗?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考试这么大的事情难道不知道有备无患。

考完第三场出来,就感觉周围一阵臭气袭来,他连忙捂住鼻子,就见一个浑身臭烘烘的学子被抬了出来。

哎!真可怜,号房里本来就蚊虫张狂肆虐,气候闷热异常,再加上放置于号巷尾部的粪桶,经暑气一蒸,臭味弥漫,令人窒息,那人是活生生被臭晕的啊!

倒霉!倒霉!

叶长青和王允礼回客栈的路上,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谈论考题,叶长青想的是反正都考完了现在来对答案也不能改变什么,反而是徒增烦恼,王允礼则是恐惧面对结果,别看他高冷的模样,其实比一般人要急躁,而且他都考了两次了,再不通过也会对士气产生很大的影响。

走到半路居然遇到李海,这几年来,李海还是在府学学习,叶长青偶尔也和他有联络,只是他都不是太热络,叶长青也不愿意热脸贴冷屁股了,渐渐的也就减少了联系。

“长青,允礼,你们最后那两道算术题做出来了吗?答案是不是等于一百三十二。”李海突然跳到他们面前紧张的问道,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性格,逢人就笑还自来熟。

叶长青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这个答案他最先也算到过,只是他当时怎么都不愿意相信乡试的考题会这么简单,虽然他知道他的算术很牛逼,但也不至于到了藐视乡试的地步。

于是他再仔细的审了一遍题,才发现忽视了一个细小的条件,而加上这一条件后,结果就是南辕北辙了,算出的答案也不是李海计算的这么多。

他还没有说话,王允礼就已经耿直的道:“不是,答案应该是一百五十七。”

“怎么可能?明明是一百三十二?”李海已经受不了刺激,语无伦次的道。

直到回了客栈,叶长青才问道:“李海这几年的学问怎么都没有长进,我记得他以前的算术不差,按说这样的题目只要再细想一下,就能发现里面的陷阱的。”

王允礼就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道:“这几年你一心扑在学习上,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的事了,他以前在府学的时候就没有静下来过,总是三五成群的出去吃喝玩乐,前年他家里好像是修房子挖到了宝,一夜暴富,以前还能因为没钱,压制压制好玩的习性,如今有了钱就更是放纵享乐了,能有多少心思在学问上呢。”

王允礼一板一眼的又道:“这做学问贵在心诚,心要是散了,肯定是不成的。”

叶长青听了就嗤笑道:“不知道是谁,以前上课都是闭着眼睛听课来忽悠夫子的。”

王允礼想到那时候坐在自己旁边的穷小子,明明是一个寒酸小豆丁,却硬是装出一副成年人成熟稳重的模样,忍不住裂开了嘴角。

第13章 农家子12

九月十五正是秋闱放榜的日子,南漳郡城桂子花香十里,所谓蟾宫折桂,蟾宫是指考中进士,而折桂是指考中举人了,因这桂香十里,这举人榜又可称之为桂榜。

天才放亮,大家就围在贡院门口等待,叶长青和王允礼找了个阴凉的树下等着,一来看榜的人太多了压根挤不进去,二来他们俩的心情都太激动了,怕受不得那刺激。

叶长青此时就连站着,都感觉身体有点发抖,最后干脆在石墙边找了个地坐着等。

只是身旁的王允礼却站得笔直,像个雕塑似的,被叶长青一拽,站似一棵松的他就一屁股倒了下来。

叶长青就不禁在心里暗笑,这是比他还激动呢。

然而比两人更兴奋更激动的王贵,早已抛弃了他俩,一早就挥着两粗壮的圆膀子挤了进了看榜的人海。

看了榜单之后,有人喜笑颜开,有人则躲在角落抱头痛哭,有的年纪大的直接心肌哽塞当场晕了过去。

叶长青看着这一副众生百态的画卷,只觉得等待的这一刻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终于王贵一副狂喜左挤右挤的跑了出来,还一路高叫着“中了!中了!”

叶长青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是慢的,侧头看着王允礼,就见他露出了一个浅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是一个少年的春风得意。

他是中了,然而他呢,王贵口中的中了,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他紧紧盯着叶富的表情,期望从他的嘴里再听到一句“都中了”的话语。

然而在这关键时刻王贵却因为太激动了,没有看路,被一个同样迎面走来健壮的家伙撞翻在地。

晕了!

叶长青看着王贵最后张大的嘴巴定格的样子,只觉得心里一阵躁动,忍不住就掀起了胳膊,挤进了人山人海。

他正奋力往里面挤,却莫名其妙的被一个大笑着疯癫的大叔拉住道:“不要挤,不要激动,这位学生,看你今年还没有弱冠吧,小小年纪就来考乡试,难得难得,不过这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待会儿看完榜可不要太过激动,像那边那个瘫倒在地的年轻人那样就不好了,毕竟我们读书人还是要讲究斯文的,怎么能和妇人一样大喊大叫。”他手指了指。

叶长青正准备骂这人有毛病吧,从哪个山沟沟里爬出来的,没见过少年英才,年轻举人的。

还没出口,那人继续自说自话道:“像我在你这个年龄也是考了三次不过的,也是到了如今不惑之龄才通过,前几次看榜单即使没过我都是一笑置之,这次过了我仍然是喜怒不形于色,这才是我们读书人的风骨啊!”

“我看年轻人和我有缘,定也是和我一样的。”

叶长青正急着看榜,却被这一整个神经病拉着脱不开身,真是毛病啊,明明得意成这个样子,急着四处显摆,却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难道他屡试不中,别个就要跟他一样也屡试不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