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1 / 2)

皇华似锦 纳兰琴 3043 字 3天前

母亲转过身,厉声打断道:“够了!什么忠君爱国,什么扬名沙场,都骗人的,你爹他……”

看着怒容满面的母亲,泪簌簌地往下落,抽噎着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袁一的心如同被刀着般痛,他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爹……他死在沙场,尸首也长埋于沙场之中,可娘相信我,不会再让那样的结局出现,我会变成父亲期望的英雄,终有一天我将剑指向吐蕃,为爹血洗前耻。”

听他得坚决,母亲拿起木捶:“如果你不愿放下扬名沙场的念头,一定要前往突厥,那我们母子亲情,犹如此捶!”说着,折断了捶杆。

见此,他急忙辩解道“我是一军统领,若……”

“别说了!”

“娘,我……”

“住嘴!别再来了,走!”

这一年多来,每每回忆起与母亲的那次见面,袁一的心都会隐隐作痛,今晚也是如此,他摸了摸胸口,似乎这样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时,他隐隐听到帐外传来哭泣声,照理士兵都已进了城,营地只有他一个人,颇感纳闷的他点燃灯笼,走到帐外循着哭声,来到辕门,看到一个士兵蜷缩在了望台下哭泣。

袁一走近,用灯笼照向士兵问道:“谁?为什么在这儿哭?”

鼻青脸肿的士兵转过头看向他,哽咽道:“袁哥,是我!”

袁一听是梅仁的声音,凑近仔细打量他一眼:“梅仁?怎么被揍得跟猪头似,看来我这一年多的功夫都白教了。”说着,伸手将梅仁拉了起来。

第119章 军令如山

梅仁抹了一把泪,委屈道:“他们都壮得跟牛似的,我一个对十个,当然打不过!”

袁一以为梅仁在吹牛,挽回些颜面,便道:“十个突厥兵?他们还真够手下留情。”

“不是突厥兵,他们是自己人。”

袁一满脸惊讶道:“自己人?他们不好好对付敌人,为什么要来围殴你?”

“我们攻进城,不过,半个时辰就控制了城中局势。尹玉书在皇宫擒拿了,试图逃跑的可汗和阿布扎的翻译官,突厥将领见大势已去,便都弃械投降。”

梅仁说到这儿,深深吸了口气:“胜利之后,杀敌杀红眼的我们,变得异常兴奋狂热,跑上街道闯进百姓家中,夺走任何我们想要的东西。后来,我看中妇人手中金光闪闪的镯子,便拽住镯子要从她手上取下来,可妇人拼死不肯,我的同伴突然挥刀砍下了妇人的胳膊,我拽着镯子的手一沉……”

他突然停顿下来,用手捂着眼眶,低声地啜泣起来,待情绪稍平复些,他用哽咽的声音,继续道:“低头看到,拽着的镯子中,套着一只滴血的手臂,耳里嗡嗡作响,脸上被溅到了什么,突然一热,我抬头,发现那是……那是从断臂妇人的伤口洒出的血。袁哥,你第一次杀人的感觉是什么?”

袁一沉默片刻,用低沉的声音道:“那是十多年前,我第一次上战场,我不是故意要杀死他,只是因为紧张,或者害怕,用力太猛,刀从他的前胸,刺到后背。”

梅仁道:“两天前,我割破了一个突厥兵的喉咙,他的血溅到我脸上,还是热乎热乎的,可寒风一吹,就变得冰冷粘稠,腥得宁人作呕,我全身汗毛倒竖,冷得直打哆嗦,可额头的汗却直外冒。后来,为了保命,杀的敌人越来越多,这种感觉变得麻木,甚至这种麻木中还夹杂着一丝兴奋,可当妇人的血溅到我脸上,那种感觉又出现了,我猛然惊醒,自己怎么会跟一群魔鬼共舞?”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发了疯似的阻止他们,却换来了一顿拳脚相加,当意识到,我根本没有能力去改变,只有逃避,躲来了这儿。”

袁一点点头:“回去好好的睡一觉。”说着,转身离开。

梅仁上前拦住他道:“我不能阻止他们,可你是一军统领,只要一道军令,就能救那些无辜的百姓。”

袁一深深吸了口气:“要是能做,我也不用躲来这儿。”

“为什么不能?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怕言而无信!怕军心动摇!怕士气萎靡!怕成为败军之将!对士兵来说军令难违,对一军统领来说更是军令难收!既然,我下令破城洗劫,就算,知道这个决定错了,足以让我后悔半生,我……我也不会改变!”

“去他娘的军令!难道还不清楚,城中的百姓正深陷水深火热中,今晚过后,有多少人会天人永隔,多少女子会失去贞洁,多少人会永远记着,唐军给他们带来的噩梦!”

恼羞成怒的袁一,抓起梅仁的衣领,咆哮道:“我知道!这就是战争的残酷,我心存仁慈,今天任人宰割的就是你们,我带你们来,就有责任让你活着回去,我厌恶,憎恨这一切,可能做的只有面对!”

梅仁沉默了片刻道:“我应该体谅你,没有权利逼你。”

他放下梅仁:“今晚过后,不会让他们再做半点伤害百姓的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次日,袁一被尹玉书迎进城,袁一当着全城士兵和百姓的面宣布,从今日起他将维护城中秩序,谁胆敢违背,按军令斩首示众。

袁一的号令对士兵起到了震慑作用,可有些心存侥幸的士兵,以为他只是做做样子,安抚下城中惶恐的百姓。等过了风头,一个大都统便伙同十多个士兵,洗劫了一个破城之日漏网的富户。

后来,这件事被袁一知道,将犯案的大都统和士兵押到校场,而后召集全军士兵,他先将犯事人的功劳逐个说了遍。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惊诧,他们发现,不管是大都统,还是小兵,袁一都将他们的功劳记得一清二楚。

袁一威严的目光,从一张张惊讶的脸上扫过,而后,他指了指犯事的人,道:“在我的军队里,从来都是有功就赏,有过必罚,所有人立过什么功劳,我心里都有数!有人攻城退缩,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恐惧,所以,我谅解。有人弄伤自己逃避血战,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怕死,我谅解。可你们违背军令,我谅解不了,因为,他比我的生命还重要,所以,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话音刚落,大都督跪行到袁一面对,抱着他的大腿,哽咽道:“将军,我是第一个爬上城墙,打开城门的人,看在我这份功劳上,不能留我一命吗?”

他扶起大都督,难掩惋惜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死是对你的罚,至于奖,我会向朝廷说,你是战死沙场,让你的家人将你看作英雄,还有,我会把属于你的财物带给你的家人。”

大都督知道已成定局,抹了一把泪:“谢谢!即便我如此,还是认为你是个好将军。”

袁一点了点头,背过身向一旁的提刀士兵示意动手,当受罚的士兵人头纷纷落地,原本鸦雀无声的校场出现隐隐的抽泣声,渐渐声音越来越大,好像上万个声音那么多。

袁一走过低头肩膀颤抖的士兵,走到校场外,抬手摸了摸眼角,望向艳阳高照的天空,喃喃道:“这是泪,还是雨?”

袁一率军进城没几日,破城那晚,趁乱逃出的叶护与阿布扎,就集结了十万突厥兵来到城下。见敌多兵少,袁一想着先拖住叶护,等待北庭都护府的援军到来。

有着这番盘算,他便将擒住的可汗带来城楼,向叶护喊话,只要他敢攻城,就杀了可汗。

没想到,叶护老奸巨猾,说可汗早已死在乱战中,城楼上的人只是穿了皇袍的冒牌货。

他说罢,向一旁的搭好弓的琅格哒示意,让他向城楼上的可汗射箭,只听到“嗖”的一声,琅格哒弦上的箭就如闪电般,划破空气,窜上城楼,冲向可汗的脑门。

袁一从未见过如此迅猛,好似隐于无形的飞箭,他凭借声响,知道飞箭已来到身边,当他慌忙推开可汗,只感到手臂一麻,看到一只羽尾闪着银光的箭插在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