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互相打了个招呼,就都没力气再说话,被各自的家人或者书童给扶回去了。
上了马车,宋重锦靠着那马车壁就睡着了。
宋五看着宋重锦如此黑的肤色虽然看不出来眼底的青黑,可眼睛都凹下去了一圈,也就识趣的什么都没问,小心的将马车给赶回府。
马车停在了二门口,除了宋弘,还有高氏,王永珠母子,都早早的在二门口的花厅等候着。
张婆子不时的就看向门外,高氏倒是沉得住气,只看着手里的茶发呆。
宋弘手里拿着一本书,半日都没翻动了,其他的姨娘和她们的子女,宋弘本是要让大家一起来等着,还是高氏给劝住了。
好不容易等到下人来禀报,说是大公子回来了。
顿时都坐不住了,急急忙忙的出了花厅。
宋重锦是被宋五给喊醒的,眼中还带着血丝,清醒的那一刻,就眼神锐利的扫向了宋五,手不由自主的就摸向了腰间。
摸了一个空,又看清楚是宋五的脸,宋重锦才恍若无事的收回手:“到了?”
宋五跟在宋弘身边多年,也是沙场历练过来的,也被宋重锦那刚醒来扫过来的眼神,看得后背汗毛一竖,听了宋重锦的话,也就越发恭敬了:“是的,主子爷,夫人还有亲家太太和大少奶奶都在二门口等着您呢。”
宋重锦听了这话,脸色才放缓了些,起身下了车。
就看到一群人从花厅里走了出来,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王永珠,穿着家常的衣裳,虽然是跟在宋弘他们身后,可眼中的关切和担心都快满溢了出来。
宋弘一马当先,上前两步,拍了拍宋重锦的肩膀就问:“考得怎么样?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要不先到书房去,把你做的那文章先默一遍出来,我让人送到秦尚书府里去,请他给评评?”
宋重锦皱皱眉头还没说话,张婆子就急了,上前一把将宋重锦一扯,推到了自己身后护好,毫不客气的冲着宋弘嚷道:“你还是亲爹吗?没看到重锦这孩子脸色这么差,都瘦了一圈,眼睛都熬得凹下去了?有没有轻重啊?你这一巴掌拍下去,没看到孩子站都站不稳了?”
“孩子遭了这么些天的罪,好不容易回来,也不说让孩子洗个热水澡,然后吃顿好的,好生睡上一觉。开口就问考得怎么样,考得再好,身子垮了有什么用?考得不好又怎么了?三年后再考就是了。要是嫌弃我们家重锦考得不好,丢了你国公爷的脸,咱们现在就回家去!”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亲爹,心咋这么狠啊?就是五家外姓的旁人,看到这刚考完回家的孩子,也得先问上两句身体好不好吧?你这亲爹倒好,问都不问,开口还就说精神不错,你那只眼睛看出来他精神不错了?”
“感情这孩子不是你生的,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就不心疼是吧?就是养条狗,也得丢根骨头吧?养头牛也得喂把草吧?这么多年没养过没管过,看到我们家重锦这出息了,白眉赤眼的急着认回来,就算指望他光宗耀祖,也得让孩子喘口气吧?”
“你这是要逼死我们重锦啊?既然这样还接他回来做啥?拿命给你宋家添光添彩不成?”
……
周围鸦雀无声,下人们恨不得自己聋了瞎了才好,全都低下头去,装自己不存在。
就连高氏和宋五都不敢出声,紧张的看着宋弘。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心里没点数?
宋弘只觉得老脸一阵发烧,红一阵白一阵,以他国公之尊,不说京城里已经无人敢这样当面怼他,就连皇帝,对他这样有从龙之功的老臣,也得优容三分。
被一个乡下婆娘这么指着鼻子说自己不是慈父,宋弘没吩咐手下将人给丢出去,一是最后一丝理智提醒他,这乡下婆娘不是个普通婆娘,是他家小崽子的岳母。
二来,他也想试试宋重锦,看他会怎么做。
宋重锦见宋弘脸色不对,立刻上前一步,反手将张婆子和王永珠都护在了身后,低垂着眉眼:“父亲,岳母只是担心儿子的身体,一时情急,并没有其他意思,还请父亲不要放在心上!”
放你娘的屁!扯你娘的蛋!宋弘脸都青了!这特么要不是自己亲儿子,早就拖出去打死了!
个小兔崽子,到底是谁的种?不向着自己这个亲爹,倒是将那岳母和媳妇护得跟眼珠子一样!
宋弘又是生气,又是有一点说不出的难过和嫉妒。
狠狠的瞪了宋重锦一眼,“还不滚回去你院子里歇着去?不然你爹我就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是慈父,罔顾你性命了!”
这话自然是冲着张婆子而去的,也是提醒宋重锦。
本以为宋重锦听了这话,好歹也要说两句好话,和缓一下,他这个当爹的,也就大人大量不跟当孩子的一般计较了。
可没想到,宋重锦却十分果断的答应了一声,“那儿子就回去休息去了。”
说完,扶着张婆子,拉着王永珠,就这么走了。
走了……
宋弘看着宋重锦毫不留恋的背影,差点没背过气去。
气哼哼的甩手就进了自己的院子,宋五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高氏见势头不对,犹豫了片刻,挥手示意那些伺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才跟在宋弘后头进了院子。
正屋里,宋五见宋弘气得不轻,忙亲自给宋弘端了一盏茶来。
宋弘一气干了,将那手里的茶盏顺手给砸得碎片溅了一地,那心中的怒火才稍微平息了一点下去。
高氏进来,刚好看到宋弘砸茶盏,那碎片溅到她的裙角上,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宋弘见吓到了高氏,忙上前,扶住高氏的胳膊:“可有伤到?”
高氏摇摇头,越过了那一地的瓷片,安抚的拍拍宋弘的手:“我没事,国公爷也消消气。”
宋五见机,让人来将地上的瓷片都收拾干净了,又都让伺候的人下去,只有几个亲兵在门口守着,不放任何人进来。
屋里,宋弘正气哼哼的抱怨:“你听到没?人家指着我鼻子骂我不慈呢!说什么我要逼死那个小兔崽子?还说什么我要指望那个小兔崽子光宗耀祖?开口就是考不好就要回去?当我国公府是什么?她们乡下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我不就是说了一句,那小兔崽子精神还不错吗?怎么了?不就是去参加了场春闱吗?他那还有炭盆,还有毛皮褥子,还不用担心小命不保吧?”
“老子当年在边关,为了追敌,几天几夜不合眼,渴了塞一把雪,饿了啃一口干粮,到晚上也就裹着披风在雪地里躺一宿,连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睡踏实,一声令下,翻身上马就得走。”
“大冬天的晚上,周围都是狼群,一个不小心,就进了狼群肚子。老子这么拼命都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家里?为了他们?怎么没人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