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与叛军的这场恶战后,骁武军重伤者甚众,有两三千人之多。
李云天神情严肃地领着李满山和王简等将领探视着那些重伤员,吩咐大夫尽最大可能救治那些伤兵,能救活一个算一个。
此次前来沧州,已经搜罗了数十名大夫,强行将他们征召到了队伍中,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缺少医护人员,无法及时对伤者进行救治。
“看来,讲武堂要开医科了!”望着那些无助地倒在地上等死的伤兵,李云天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脑海中禁不住浮起了一个念头。
如果能培养一批随军的军医,那么不仅将拯救不少伤兵的性命,而且也能及时恢复部队的战斗力,他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在未来新军的编制中就设有医务官一职,只不过以前没有条件实施。
“巡抚……巡抚大人……”穿过一个躺满了伤兵的院落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忽然间传进了李云天的耳中。
李云天随即停下脚步,扭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右侧不远处,一名浑身是血、胸口处缠着厚厚被血浸透的绷带的年轻伤兵正望着他,眼神黯淡。
那名伤兵身旁坐着一名额头上缠着绷带的士兵,正神情焦急地望着他,眼神关切,可又无可奈何。
“你有何话要对本官说?”李云天随即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向那名年轻伤兵说道。
“巡抚大人……小……小的想知道,小……小的死后家……家人会……会不会转……转为民户?能……能不能拿到那……那些抚……抚恤银?”年轻伤兵见李云天问话,断断续续地说道。
“本官已经奏请了皇上,凡是战死者皆由军户转为民户。”李云天微微一怔,没有想到年轻伤兵会问这个问题,于是抓住他的手,沉声说道,“你放心,抚恤银由讲武堂发放,会亲自发放到你父母的手中。”
“太……太好了,终……终于不用再……再受苦了。”年轻伤兵闻言眼前一亮,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神色,望着李云天说道,“大……大人,小……小的希望小的的弟弟也能像大……大人一样金……金榜题名,光……光宗耀……”
说着说着,年轻伤兵没有了声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眼神显得空洞。
李云天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抚上了年轻伤兵的眼睛,他清楚年轻伤兵的意思,心中不由得感到有些发酸,看样子这个年轻伤兵也就十八九的样子,就这么离开了人世,还没有见识到世间的繁华。
按照大明的律例,军户人家将世代从伍,不得考科举也不得经商和学医等等,有着诸多束缚,而民户则没有这么多的限制。
故而年轻伤兵的脸上才会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虽然死了,但是却改变了家人的命运,也算是物有所值。
“抬下去吧!”李云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年轻伤兵的双手放在胸前,起身吩咐了院子里负责收尸的士兵后大步离开,神情凝重。
此时此刻,李云天终于明白为什么骁武军的士兵会在与叛军的交战中表现得如此悍勇,除去他在骁武军施行了一系列新严整军纪的举措外,还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他答应给战死的军户家人转为民户。
先前,李云天只是从资料里知道军户地位低下,被各级军官所压榨,生活困苦,迫使不少军户举家逃离屯驻地,以至于宣德帝不得不派人专门清理天下军伍。
从这名死去的年轻伤兵身上,李云天这才真正体会到军户生活的艰辛和苦涩,否则的话年轻伤兵又岂能将命留在这里?
忽然之间,李云天感觉汉王命运不济,如果汉王真的栽倒在了黑牛镇,那么他不是败给了自己,而是败给了洪武皇帝的屯田制,骁武军的士兵绝大多数都是军户出身,深受军户之苦,为了摆脱军户会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和勇气。
与此同时,黑牛镇镇南五里的一个村落。
汉王面沉似水地端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站着韦达和王斌等将领,一个个神情严肃,现场的气氛异常沉闷和压抑。
中午叛军收兵的指令是汉王下达的,汉王已经知道叛军在黑牛镇镇口陷入了苦战,伤亡惨重,他可不想手下的精锐都损失在黑牛镇,故而下令收兵。
直到这个时候,汉王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遇上了一个大麻烦,骁武军的战斗力大大超过了他的想象,竟然能与自己精心打造精锐相抗衡,这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至于沧州城的叛军,汉王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指望,十有八九已经被骁武军摆平了,否则的话早就已经与韦达等人会合。
“禀王爷,已经弄清楚了,黑牛镇共有两万五千骁武军,全部是山东巡抚李云天从青州带过来的。”沉默中,一名卫兵快步走进房间,单膝跪在了汉王面前,高声禀告道。
“什么?”汉王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双目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难道李云天仅仅凭借着两万五千人就抵挡住了韦达的两万叛军精锐和沧州城来的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