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语气里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幸灾乐祸来。
施清如自然一听就听出来了,因为说实话,她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半晌才道:“那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也只能瞧着了。就是丹阳公主真的有些可怜,原本是可以不必背井离乡的,也不知这会子她已走到哪里了?”
与南梁太子又相处得怎么样了?
算来今儿才是丹阳公主离开的第三日而已,她却觉着她已经离开了不知多久似的。
豫贵妃道:“公主是挺可怜,被自己的亲娘给卖了,不过能有那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哥哥,听说那南梁太子也是人品才貌俱佳,只盼公主能与他琴瑟和鸣,白头到老吧!倒是太后娘娘如今怎么不传县主去问诊了呢,江太医等人医术虽也高明,到底男女有别,也不像县主那般精细,要是仍是县主给太后娘娘问诊,指不定太后娘娘早已大好了,那本宫与各宫的姐妹们也不必那般战战兢兢了。”
相较之下,太后众妃嫔其实不怕,她们怕的反倒是福宁长公主,总是动不动就骂人,才不管你是贵妃还是妃,大家也真是受够她的气了!
所以豫贵妃方才说了这么多,除了想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给施清如,再经她之口,传到韩征耳朵里,不管韩征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都能卖韩征一个好儿之外。
另一个目的,便是想侧面打听一下,太后到底怎么忽然就不要施清如给她治病了,明明之前还很喜欢她,很信任她、尤其是信任她的医术,如今却病成这样儿了,也不传她,这到底怎么想的?
她又还要去仁寿殿受多久的气,这样的日子才能结束,再不然暂时告一段落也好,虽然后宫主位以上的妃嫔都排了班去仁寿殿侍疾,到底她才是为首的,无论什么事,她都是首当其冲啊!
施清如自然不可能告诉豫贵妃真正的原因,便只笑道:“太后娘娘的心思我怎么敢妄猜,也许是觉着我到底年轻了些,不若江太医等人经验丰富?那太后娘娘病情又加重了,难道又不能说话儿了不成,之前倒是听说好转了不少。”
豫贵妃就叹道:“是啊,又不能说话儿了,脾气也因此变得特别坏……”
越发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她老人家寝殿里成日里又是药味儿,又是香烛味儿的,还挂满了符纸,在里边待不了一刻钟,便要喘不上气儿来了,本宫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都是怎么熬了过来了。好在每日本宫拢共只用在仁寿殿待至多两个时辰,不然……”
施清如听得太后殿里还挂着符纸,暗自好笑,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做贼心虚”呢,要不,什么时候再让仁寿殿闹一次鬼?最好能把福宁长公主也吓得跟太后一样,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就最好了!
她虚应着豫贵妃,“娘娘也不必担心,太后娘娘洪福齐天,想来也要不了多久,便能大愈了。”
豫贵妃点点头,笑道:“正是这话儿,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定能遇难成祥逢凶化吉的。不过本宫听说,皇上前几日去看望太后娘娘时,还说若江太医等实在医术不行,就该传了县主去给太后娘娘问诊呢,是长公主极力反对,段嬷嬷也说不必,皇上才暂时打消了念头的。但皇上自来孝顺,若再过些日子还不见太后娘娘大好,指不定就要传县主去仁寿殿问诊了,届时县主可又要立功了。”
施清如笑道:“不过是尽臣的本分罢了,可不敢居功,不过也得看皇上传不传召臣,太后娘娘又愿不愿意臣去给她老人家诊治才是。”
豫贵妃见她滴水不漏的,又是失望又是佩服,她像她这个年纪时,无论是聪明还是沉稳,可都差她差远了,不怪韩厂臣那般宝贝她,不是没有缘由的!
当下豫贵妃也不多问了,笑着又与施清如说了一会儿话,把自己新得的贡缎送了施清如几匹,新得的首饰也送了一匣子,才让人好生送了她回司药局去。
施清如回了司药局,却是发起愁来,担心回头隆庆帝真会传了他去给太后问诊。
若是不去吧,就是抗旨,那可是得问罪的;若是去吧,去了她就先是一名大夫,必须竭尽所能救治病人,可她如今实在不待见太后和福宁长公主,实在不想给太后治病,——只盼太后母女能坚持到底,无论隆庆帝说什么,都不同意她再去仁寿殿吧!
过了几日,韩征特地腾出时间来,带着施清如去小汤山的庄子住了一晚,夫妻两个不但泡了温泉,还钓了鱼,撑了竹筏随溪流而下,放了风筝,赏了春色……足足玩儿到次日交申时,才兴尽回了城。
第二百三四章 贼心不死
从小汤山的庄子回京后,又过了两日,就在施清如以为自己是在杞人忧天,隆庆帝肯定不会传她去给太后问诊,纵然隆庆帝想传,太后与福宁长公主也定然死活不会同意。
所以暗自松了一口气之时,御前的太监就到了司药局,“皇上传县主即刻去仁寿殿给太后娘娘问诊,皇上也正等着,还请县主动作麻溜儿一些。”
施清如只得看了一眼常太医,待常太医会意的点头后,提着药箱,随来人急匆匆赶去了仁寿殿。
常太医则在他们前脚离开后,后脚便打发人去了司礼监。
施清如随来人很快到了仁寿殿,果然还在外面,就看见了龙辇和一堆的御前太监、御前侍卫,提着药箱的手不由一紧。
自那次在凤仪殿差点儿……她便再没见过隆庆帝,当然,除夕宫宴之类的大宴不算,她离隆庆帝不知道多远,也就只能隐约看到御座上一团明黄的影子;她自己则是泯然于众人之间,想也知道隆庆帝定然看不见她。
所以才能勉强让自己的心情不受任何影响,也才能勉强自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可马上她就要就近见到隆庆帝了,哪怕那次隆庆帝是被邓庶人算计了才会……她依然忍不住害怕,也很担心自己待会儿见了隆庆帝,会忍不住啐他一脸!
然而她又不能不进去……施清如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心情平静下来,随太监进了太后的寝殿。
就见一身明黄龙袍的隆庆帝果然正坐在靠窗的榻上,一脸阴沉的福宁长公主则陪坐一旁,姐弟两人身边还各站了两名服侍的宫人。
引施清如进来的太监上前呵腰恭声道:“启禀皇上,恭定县主到了。”
施清如随即上前行礼:“臣参见皇上,皇上金安。参见长公主,长公主金安。”
隆庆帝与福宁长公主这会儿心情都不甚好。
今儿隆庆帝难得来瞧太后,却见都这么久了,太后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倒越发重了,问江院判几个,也是都苦着一张脸,说:“臣等真的已经竭尽所能了,想是太后娘娘上了年纪,又忧思过重,实在……求皇上降罪。”
隆庆帝沉默片刻后,便又起了让施清如来给太后治病的心,上次他起这个心时,皇姐百般阻挠,段嬷嬷也是不肯,之后丹阳又来了,一打岔他就把这事儿给混忘了。
今儿却是不传恭定县主不行了,再让母后这般被病痛折磨下去,谁知道还能撑几日?
他做儿子的明明还有旁的人选指不定能救母亲,却因为皇姐不情愿,问她为什么,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不传恭定县主了,岂非太过不孝!
隆庆帝遂直接吩咐左右:“即刻去传恭定县主来为母后问诊!”
不出所料又遭到了福宁长公主的激烈反对,“恭定县主才多大的年纪,就算之前治好了母后的腿,也不过就是机缘巧合,也是占了与母后无须避讳而已,她总不能什么科都精通,什么病都能治吗?便是五六十岁的老大夫,尚且不敢说这话儿。何况母后此番抱恙以来,都是江院判等人在治,忽然半道换人,万一有个什么好歹,就算皇上把他们都杀了,母后的命也回不来了啊,叫人怎么敢轻易冒这个险?还请皇上务必三思!”
段嬷嬷也跟着帮腔,“太后娘娘都是因为公主和大公子乍然离开,太过不舍太过思念,才会病势加重的,等过些日子适应了,心胸一开阔,自然也就好了,皇上就听长公主的,暂时先别换江院判等人了吧?不然指不定反倒加重了太后娘娘的病情,岂非枉费皇上的一片孝心了?”
隆庆帝想传施清如,除了真的担心太后的病情以外,却是另有原因的,只不过这个原因不好宣之于口而已。
再想到上次他便妥协了,他可是皇帝,从来只有别人向他妥协的,几时轮到他向别人妥协了?
便冷了脸,问福宁长公主到底为什么这般反对传施清如给太后问诊,“上次皇姐也是这般死命的反对,别说那恭定县主之前就曾为母后治过病,熟知母后的体质避讳,就算没有,为人子女的听见还有个大夫有可能治好自己的母亲,哪怕只是万中之一的机会,定也要试一试,无论如何都不放弃吧?皇姐到底怎么想的,又到底安的什么心,是巴不得母后继续被病痛折磨,巴不得母后一直好不起来么!”
说得福宁长公主不得不起身请罪,可还是说不出个不让施清如来问诊的正当理由来。
总不能让她直说,她们母女与韩征施清如早就结了梁子,如今这梁子又加深了,已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她实在担心施清如趁给太后治病期间,使什么阴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