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鲁再次低声应了“是”,又请问宇文皓,“爷,我们是现在就出宫去,还是?”
宇文皓道:“自然是立刻便出宫,不然待会儿又让邓玉娇给堵住了,可就烦人了。”
冷嗤一声,“且不说旁的,只凭她那浅薄骄纵的性子和形同虚设的脑子,我便说什么也不会娶她,何况邓家真没她自以为的那般势大,凤仪殿那一位,也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厉害!”
他就更不可能娶她了,娶回去祸害他们平亲王府三代人吗?
邓皇后只是继后,与皇上情分也一般,便是将来皇上过继立储了,得尊她一声‘母后’,也不过是虚的罢了,难道她还真指望与过继来的儿子母子情深呢?
她想要左右过继立储,就更不可能了,别说皇上不会答应,宗亲们也不会答应。
所以邓玉娇想要在他面前摆谱儿,想要他捧着哄着她,简直就是打错了主意,谁愿意捧着哄着她,她只管找谁去!
施清如既安然无恙,罗异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感激羞愧于心,一场本就只是小范围内人才知道的风波,便也很快在太医院消弭于无形当中了。
只是慢慢儿的,还是有不少人都知道了施清如比他们原本以为的后台还硬,还不能惹,本就不敢找她事儿的,自此遂越发不敢找事儿;如罗异一般,对她暗暗忌惮于心,想要找她事儿、或是正筹划着找她事儿的,也忙忙打消了念头。
但施清如反倒比以前更忙、更刻苦了。
她既然立了志要成为大周第一名女太医,继而造福天下的女子和后世之人,当然不能只是空口说说而已。
首先就得有过硬的真本事,不然届时半罐儿水响叮当,累她自己吃了挂落甚至丢了性命还罢了,还要累及师父的一世英明,给督主也添巨大的麻烦,她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不但在太医院和常太医府上时比以前更刻苦,每晚回了撷芳阁,施清如还要在灯下苦学医术到三更,只差废寝忘食,头悬梁锥刺股了。
然即便如此,她还是一闲下来,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韩征,想知道他到哪里了,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又有没有跟她一样,偶尔……偶尔想起过她哪怕那么一次?
只这话她谁也没告诉过,对着小杜子,都一个字没说没问,虽然她心里知道,小杜子应该随时都有韩征最新的消息,她如果问,他也一定会很乐意告诉她,——她如今还是一株在督主羽翼下,才能存活,不被风雨所打倒的菟丝花,有什么资格问这些,又有什么资格想那些有的没的,当真是连想的资格都没有,还是等她先变得足够强,有那个资格了,且再说吧!
如此不知不觉中,进入了十一月,京城越发的冷了,祝氏的忌日也到了。
施清如事先便已与常太医告了假,祝氏忌日当日,要去潭拓寺上香,还要请潭拓寺的高僧们为祝氏做一场法事,攸关孝道人伦,常太医自然不会阻拦,早早便准了她的假。
小杜子知道后,则说要陪了施清如一起去,“姑娘一个人去,我可不放心,还是带了人一路护送姑娘的好。”
施清如却婉拒了他的好意,“你本就事多,还是忙你自个儿的去吧,我也不是一个人去,不还有桃子陪我吗?再说车夫不是人么?你若实在放心不下,安排两个护卫护送我去吧。”
连他说要打发人去潭拓寺事先清场也拒了,“我又不是什么尊贵人儿,不过是去上个香做场法事而已,就累得潭拓寺上下都不能安生,去敬香求卦的百姓也只能改日再去,也太过了些,还是别小题大做了。”
小杜子见她坚持,只得作罢,却仍亲自给她安排了马车和护卫的人,到日子还把施清如送到二门外上了车,驶出老远后,才折回了府里忙自己的。
却说施清如带着桃子,坐车出了都督府后,不过大半个时辰,便已顺利抵达了潭拓寺。
小杜子派给她的护卫虽乔装过了,仍自有一股肃杀之气,找到潭拓寺的知客僧后,一番威吓加重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施清如已顺利在大雄宝殿上了香,然后转到了后面一座清净的小院子里,为祝氏做法事的和尚们也早已就位。
施清如想到母亲的苦难和冤屈,心里就说不出的难过,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的一直念念有词,除了告诉母亲,她如今很好,这辈子剩下的几十年,也一定会很好,让她安心;她也一定会替她申冤报仇,尽自己所能让祝家香火不断,让她放心以外,还求了母亲,一定要保佑韩征此行平安回来,以后几十年,也一定要万事平安遂心。
一直到未时三刻,法事才做完了。
施清如又添了二十两的香油钱,为祝氏和祝秀才祝太太各点了一盏长明灯后,才草草用了斋饭,带着桃子,坐上了回都督府的马车。
桃子见她怏怏的,精神很不好,待马车驶上了大街后,便笑道:“小姐,难得今儿您不忙,这会子时辰又还早,要不,我们各处去逛逛,买些东西再回去吧?您前儿不还说,下个月就是督主的生辰了,您却不知道该送什么东西给督主做贺礼才好吗,指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施清如本来没心情逛逛的,连日加倍的刻苦,她也早就累了,想早些回去歇息。
但桃子后半段话说到了她的心坎儿上,下个月就是督主的生辰了,她送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督主也未必稀罕,但至少,她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到的,——这可是她这辈子进都督府后,督主的第一个生辰,本来意义也不一样!
施清如遂点了头:“那就各处去逛逛吧。”
桃子见她眼里恢复了些神采,笑着撩起车帘对车夫如此这般一说,车夫便驶着马车,进入了京城最最后的正阳大街。
其时已是申正,冬日天短,又阴沉沉的,瞧着天儿就跟立时便要黑了似的。
正阳大街却仍是人来车往,摩肩接踵的,街道两旁的店铺也都门庭大开,热闹不已。
桃子不由惊叹:“小姐,不怪都说正阳大街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今儿一见,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也就是京城有宵禁,要是没有,岂不是一二更天了,还这般热闹呢?”
施清如道:“这算什么热闹,听说正月里的庙会才热闹呢,届时我们也瞧瞧热闹去。”
桃子忙笑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啊,小姐,我就等着正月里随小姐来开眼了。”
主仆两个说着话儿,施清如眼睛也没闲着,远远的见路边有一座两层门脸的古玩珠宝店,忙吩咐车夫:“就在前面那家叫‘积芬阁’的店前停下吧,我想进去瞧瞧。”
车夫忙应了“是”,把车稳稳停到了施清如说的地方。
桃子便忙先下了车,再转身扶了施清如下车,主仆两个一道进了积芬阁。
掌柜的一眼就看见施清如不但长得好,关键穿得好,忙忙赔笑迎了上来:“小姐今儿想选点儿什么?小店新到了一批南边儿来的时新首饰,小姐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又请施清如里边儿坐。
施清如却摆手道:“我不看首饰,有没有好玉?扳指玉佩扇坠儿都行,且都拿来我瞧瞧吧。”
金银有价玉无价,掌柜的一听便知道大生意来了,忙殷勤笑道:“自然是有的,小姐请稍等,我这便给您都取来。”
一面吩咐小二请了主仆两个到屏风隔成的雅阁里落座奉茶。
一时掌柜的取了几整屉的玉饰回来,自然是有好货的,施清如却都有些不大满意,督主所用皆是上品,她送他次一等的,他就算不至不收,却肯定不会上身,而她私心里,当然是希望他能上身的……便随意选了两支簪子,打算会账离开。
又有客人进来了,带进来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香风。
施清如正想着这香味儿自己到底是在哪里闻过,就听得一个女声道:“掌柜的,把你们最时新的首饰都拿出来,我家小姐要随便挑几样。”
然后是另一个女声,“嬿姐姐,前面几家店都没这家的规模大,肯定首饰的式样也没有这家多,您且再瞧瞧,指不定就能选中几样合心意的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