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一软,那一把枪就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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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凝和唐少帅站在殿门口,她紧紧的握着唐少帅的手,深深吁了一口气。
方才皇后歇斯底里的崩溃了之后,皇帝就抱住了她,两个人抱头痛哭,她知道事情自此已成,那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气势一旦熄灭,就再难燃起---人只要想到了活,就很难再鼓起勇气去死,瞿凝就跟唐少帅走了出来,将室内的空间留给了那两个人---当然,没忘记顺手摸走那把枪。
唐少帅看了她一眼:“夫人好算计。”
瞿凝“嗯”?了一声。
他挑了挑眉:“枪里没装子弹。”
“……”瞿凝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你也听出来了?”开保险的声音会有轻微的不同。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她故意没在枪里头装子弹,就算皇帝真的扣动了扳机,在已经做好了“看着皇后死”这样的思想准备之后却没看见血流,再要扣动第二次,怕就是再而衰了。
所以哪怕那时候皇后不说有了孩子,瞿凝也是已经做好了劝说不成,对方真的寻死的打算的。
她进宫来谈,就是为了去掉皇帝的死志---只要他还不想死,只要他还念着皇室其它成员的存续,那么出宫退位的事情,就有了商谈的余地。
瞿凝咬了咬嘴唇,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谨之,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入宫来这一趟……”皇帝有错,二十一条不该签,或许她不入这次宫城,事情也未必会坏到炮轰皇宫的程度,下野退位出宫,唐大帅和另外那些人要的,也就不过是这样而已。
她就算不来,也未必会血流成河,而她来了,反倒是造成了皇帝谈判的心思。
唐少帅伸手将她揽入了自己怀里。
风很大,温度很低,天气很冷,他的怀抱却很温暖很宽阔。
她安心的汲取着他怀里的温度,默默的将头倚上了他的肩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带着磁性和让人安心的坚定:“我说过会为你查漏补缺。放心吧,我替你看着底线,我不会让你随便答应一些会让你后悔的条件。”
“谨之……”瞿凝轻轻抬头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因为动作很轻,虽然是用的牙齿,但在他来说不过是下巴上先暖暖的被呵了一口白气,又痒呼呼的让他低低“嘶”了一声,唐少帅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叹一口气:“淘气。”
瞿凝低了头:“这是我觉得最难的时刻。他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兄长……看着他们死,我办不到。可要是就容着他们为了皇位丧心病狂,我也过不了我自己的良心。我以前做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埋进沙子里什么也不看,以为这样就能自欺欺人,就能蒙混过关,但最终,拖到了现在,却依旧要面对这么艰难的抉择场面,谨之……还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唐少帅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话语依旧很简洁:“放心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第91章 无声惊雷(5)
瞿凝和唐终两人在殿外候了片刻,她眼角隐约的润湿在冰冷的晚风里渐渐干透,一颗心却被温暖的怀抱重新暖和了回来,两个人正亲昵的享受着这难得温馨的瞬间,殿门这时候却“吱呀”一声开了,皇后擦着眼角从殿内出来,瞧着他们亲密的动作,只是一怔,然后就对旋即分开了两人点了点头:“陛下请二位进去。”
皇后的眼角仍是微红,但面上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雍容大度,只有头上微微凌乱的云鬓和脂粉遮不住的额上的肿红,透出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瞿凝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时时处处都要维持皇家气度,时时刻刻都要端着皇后的架子,她有时候难免怀疑,日后出了宫,这样的皇帝和皇后,要怎样去适应做为普通人的生活。
一朝从云端上下来,那落差感,或许真的会把人给逼疯的。
而对于很多人来说,退下来的决定可能容易做,但她作为他们的亲人,若想要让他们日后安分不惹事,恐怕还得为他们想的更周全一点,否则一朝反复,恐怕事情反倒不美了。
她这么想着,脚却已经跟唐少帅一起进了殿内,皇帝依旧坐在龙椅上,但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强撑起来的那股凛冽气势,而是多了几分疲惫和空茫。
这时候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影子,也不再是瞿凝记忆里的高大魁梧,而是多了几分瘦弱和强自支持但依旧无法掩饰的勉强。
他们刚在椅子前面站定,皇帝就已经慢慢的,以一种一字一顿格外疲惫的声音开了口:“朕可以考虑退位的事情……”他抬眸看了一眼唐少帅,“你们唐家,到底想要什么?”
唐少帅点了点头。他和皇帝对视片刻,两个人目光相接之间,仿佛已经达成了某种瞿凝虽然在场,但不知道的默契。
“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条,皇帝即日起废除封号,第二条,皇室交出促成二十一条合约的使臣。第三条,皇室搬出皇宫,至于出宫之后的住所,只要在京城之内,可以自选。”唐少帅缓缓的,以一种尽量不刺激人的平和语调慢慢的说道。
实际上只要接受了“废帝”的这个底线,其他的几条,并不算过分。
优待条约上,还有每年补助皇室五十万银元作为生活费,永远祭祀皇室先人陵寝等等条文,相对于“景山开炮”,实际上已然算得上极为宽裕和优厚了。
“呵。”皇帝短促的冷笑了一声,脸容愈发的隐入了暗影之内,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
殿内死一样的沉默,静的好像连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瞿凝他们也不催促,只是等着皇帝的答复:谁都知道,皇帝虽然已经消了死志,但如今开口答应退位出宫,这本身对他来说,却已经是一个心理挣扎的过程。可总要有这么一个过程,因为日后要经历的这些事儿,还多的很。虎落平阳被犬欺,手里没了权力,还有的是人想要磋磨他们。这不过只是个什么都算不上的开端而已。
半响,王座上的男人转向了唐少帅:“朕有几句话,想跟皇妹单独说。”
唐少帅握了握瞿凝的手,眸光静静的追逐着她的脸颊:“我去门外等你?”
“好。”瞿凝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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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尴尬的沉默,在殿内弥漫开来。
半响,皇帝这才捂住了嘴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继而压着嗓子开口说道:“这里就我们兄妹二人,妹妹也别说什么虚头巴脑的了。你答我一句,你日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这片刻功夫,竟连称呼也换了。
瞿凝一怔;“皇兄的意思是?”
“哼。”皇帝轻哼了一声,“朕这一退,就是国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现在那些人团结一致,看着众志成城,可只要朕手里的这玺印一交出去,到时就有太多人会为了这个打破脑袋。”
他斜睨了一眼瞿凝:“朕可以退,但朕这退,总要保得全家安宁,否则,若这样的退换来的是日后受人欺辱,生不如死,朕还不如今日就全家死在这宫里,也总算是全了我一家的这点子缘分,好过零碎折磨。”
瞿凝这会儿听明白了,她也就“哦”了一声,沉默了下来。
历史上头也有些投降的君王---尽管投降敌人和这时候的废除帝制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概念,可是在皇帝的眼里,在更多人的眼里,这实际上的权利角逐,却还是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