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1 / 2)

好罢,你爱做无用功就尽管做去,我可不奉陪了……顾蕴腹诽着,问锦瑟道:“不是说有事禀报吗,什么事?”

锦瑟忙笑道:“瞧奴婢,一说起话儿来,倒把正事给忘记了,王太医给娘娘请平安脉来了。”

顾蕴闻言,忙道:“那快请进来罢。”

锦瑟于是应声而去,很快便引了王坦进来,给宇文承川见过礼给顾蕴请过脉后,笑道:“娘娘脉象平稳,一切都好,就是切记一点,这最后一个月,是孩子长得最快的时候,娘娘怕是得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食欲才好,不然生产时,怕是要吃苦头。”

说得顾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果然她已胖得不能见人了吗?又忍不住苦恼:“本宫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本宫老是觉得饿,控制不住自己啊,怎么办?”

宇文承川也道:“总不能让娘娘饿肚子罢,这事儿你得想个法子才是。”

王坦闻言,想了想才道:“那娘娘只能多吃水果了,就是水果,也不能吃甜的,尽量吃不甜的,臣回去后配一道药膳方子送来,希望能帮上娘娘的忙。”

“那就有劳王太医了。”顾蕴点点头,问起平老太太的病情来:“本宫的外祖母这两日身子如何,可好些了?”

平老太太自开年以来,身体便一直不好,至平大老爷离京前往西南后,她老人家嘴上不说,但母子连心,心里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竟一病不起,已好些日子都不认人了。

这样的事情,宇文承川一开始是不打算告诉顾蕴的,可想着迟早也瞒不住,便他能管住东宫上下所有人的嘴,也没法儿管住宫里其他有心人的嘴,那与其让她自别人口中得知了,平白生气伤心,或是届时一下子听到噩耗承受不住,还不如先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缓缓的接受,遂委婉的告诉了她,所幸顾蕴担忧归担忧,却为母则强,并没有因此就消沉悲伤的损坏自己的身体,只让宇文承川派了王坦时时过去平府照应。

王坦见问,蹙了一下眉头,才摇头道:“娘娘心里头要有个准备,老太太到底年纪摆在那里了,就跟一盏灯灯芯已经燃尽了,再往里头添灯油也燃不起来了是一样的道理,怕就是这几日的事了,微臣已告诉平侍郎夫人,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冲一冲了……”

“好了,娘娘不过白问问,你怎么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乱说一气?”话没说完,已被一直关切看着顾蕴的宇文承川沉声喝断,“前番你不是还告诉孤,说老太太只是热风寒吗,区区一个风寒都治不好,你也好意思隔三差五的标榜自己是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孤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必须治好老太太!”

王坦就不说话了,心里却在咆哮,平老太太都七十好几,七十好几了好吗,太子殿下您难道还想让她千秋万载不成?她已经算是高龄,已经算是喜丧了,说句不好听的,将来太子殿下你与太子妃还未必能活到这么大的年纪呢,而且我是大夫不是神仙,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还‘区区一个风寒’,您有本事,倒是治一个给我看哪!

倒是顾蕴在最初的打击过后,勉强自持住了,苍白着脸强笑道:“外祖母已经那么大年纪了,殿下这不是强人所难吗?我知道殿下也是着急,怕我有个什么不好,殿下只管放心,我受得住,何况外祖母算是寿终正寝,多少人求还求不来的好事呢,我有什么可难过的?”

命锦瑟好生送了王坦出去。

话虽如此,待王坦行礼退下后,眼泪还是忍不住簌簌的掉了下来,靠在宇文承川怀里哽声道:“以前我常跟外祖母说,等我嫁人了,不但时常回去看她老人家,还要时常接了她到我家里来颐养天年,给我看孩子,那样也不用老是待在一个地方,闷得慌了,可是,我别说接外祖母到我家小住了,外祖母唯一一次来我这里,还要打早便起来舟车劳顿,见了我还得先给我行礼,娘儿们间连饭都不能清清闲闲的吃一顿……我真是太不孝了……”

说得宇文承川心里沉甸甸的,若蕴蕴嫁的人不是自己,她的愿望又怎么可能实现不了,可她嫁的偏是自己,别说将平老太太接到家里来孝敬了,就是如寻常出嫁的孙女外孙女,隔三差五回去一趟侍疾床前都不可能,太子妃驾临,对任何府邸都不是小事,何况她如今还怀着身孕,临盆再即。

他只得低声哄她道:“不然我回头安排一下,尽快带你出去见外祖母一面,指不定她老人家一看到你,病情就减轻了呢?”

便是平老太太真去了,顾蕴也是不可能亲自回去的,连亲祖母去世了,都没有太子妃亲自回去奔丧的道理,何况平老太太与顾蕴感情纵再深,说到底也只是外祖母,那顾蕴想见她,便只能悄悄回去。

宇文承川说着,心里已在盘算回头要怎么安排马车,要带哪些人跟着了。

顾蕴却摇头轻声道:“还是算了罢,我们一回去,府里势必人仰马翻,反倒不利于外祖母养病,何况我肚子这么大了,万一……”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再是困难重重,她依然想见外祖母一面,怎么办?指不定这就是她们祖孙的最后一面了啊!

宇文承川深知她的心,忙道:“我们悄悄儿回去,事先再打发人去报个信,自然也就不会人仰马翻了,至于孩子,月份都这么大了,我再一直陪着你,能有什么万一?就这么定了,今晚回去,我待会儿就让冬至安排去!”

顾蕴心里是着实想回去,见宇文承川坚持,也就收了泪,由他安排去了。

到了晚间,宇文承川果真带着顾蕴,轻车简从的出了宫,直奔平府而去。

不想恰恰就赶上平老太太弥留,平二太太与平大奶奶双双在松鹤居外迎了顾蕴下车,还未及行礼,眼泪已是忍不住落了下来,片刻还是平二太太哽声说了一句:“娘一直念叨着娘娘呢,没想到竟真将娘娘给念来了,总算她老人家可以走得了无遗憾了……”

顾蕴哪里还顾得上理会平二太太平大奶奶等,由宇文承川扶着便直奔平老太太的内室而去。

平老太太这几年身体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好时尚且看着气色不大好呢,何况如今病了这么久,更是瘦弱憔悴不堪,躺在床上,眼睛似闭非闭,没有光亮与焦距,只余浑浊。

顾蕴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握住平老太太干枯苍老的手,只叫了一声:“外祖母……”便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原本守在平老太太床前的平二老爷见状,忙嘶声吩咐平讼兄弟几个去抬了圈椅来请顾蕴和宇文承川坐。

平大太太则红着眼睛安慰顾蕴:“娘娘且不必太伤心,娘方才清醒时,还说让我们都别伤心,她这是寿终正寝,百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有她这样的福气来,便遗憾没能最终见娘娘一面,如今也把娘娘给盼来了。”

说完凑到平老太太耳边,小声唤起老人家来:“娘,娘,您醒醒,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来看您了……”

良久,平老太太才艰难的睁开了眼睛,瞧得守在自己床前的果然是顾蕴,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几不可闻的叫了一声:“蕴姐儿,外祖母终于等到你了,真好……如此外祖母也能走得安心了……”

顾蕴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索性也不擦了,任它尽情流淌,只哽声道:“外祖母说的什么话,我还等着您长命百岁,看我生儿育女,母仪天下,儿孙满堂呢,如今您连您的曾外孙都没见到,怎么能泄气,您一定要坚强起来,养好身体,早年那么多大风大浪您都熬过来了,这次您也一定可以的。”

平老太太虚弱的笑了一下,声若蚊蚋道:“傻孩子,人迟早都有这么一天的,你哭什么……能看见你与殿下和和美美,能看见你终身有靠,没有重蹈你娘的覆辙,外祖母已经很满足了,外祖母陪了你们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去那边陪陪你外祖父和你娘了,他们父女一定等我等很久了,我再不去,他们都要忘记我长什么样儿了,何况我也累了……”

此言一出,不止顾蕴,后面的平大太太平二老爷等人也都忍不住泣不成声了,宇文承川亦是红了眼圈,怕顾蕴伤心过度,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忙握住了她的手。

顾蕴确已哭得不能自已,片刻方又听得平老太太微弱道:“只可惜见不到老大和老三两口子,还有几个丫头最后一面了……殿下,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不知道您能满足我吗?”

宇文承川闻言,忙道:“外祖母您说,我听着呢,只要我能办好,决不推诿。”

平老太太便说道:“他大舅这一去,虽说近来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到底他人还没能平安回来,我委实放心不下,怕他有个好歹,他也是那么大年纪的人了……”

宇文承川忙接道:“外祖母放心,我一定会保大舅舅平安无事的,我也会谨记自己当初的承诺,这辈子都把蕴蕴,还有我们的孩子,当自己的命一样来珍惜,只要有我一日,他们母子便是我掌中的宝,平家也定会长盛不衰!”

平老太太就又虚弱的笑了一下:“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蕴姐儿这孩子打小儿就苦,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她,总算她如今一切都美满,我也有脸去见她娘了……”

声音越说越小,呼吸也越来越微弱,直至彻底没有……

良久,还是平二老爷最先跪下痛哭失声:“娘,大哥就快回来了,三弟三弟妹也已在赶回来的路上了,您怎么能就怎么走了,您还没有享到您孙子曾孙子们的福啊,娘……”

才让其他人也跟着跪下,哭了出来。

事到临头,顾蕴反倒忽然间流不出泪来了,只是靠在宇文承川肩膀上,觉得自己整个身体甚至灵魂都被掏空了一般。

十几年前,她因为占了重生的便宜,总算保住了外祖母的性命,让她老人家多活了这十几年,可到头来,这生离死别的痛,她还是避免不了,果然这便是人生,有些疼痛与残酷,是怎么避免也避免不了的吗?

平大太太哭了一阵,想起顾蕴与宇文承川还在,尤其顾蕴还临盆在即,忙强忍住悲痛拭了泪,起身上前小声说道:“娘娘如今怀着小殿下,万事当以小殿下为要才是,切不可伤心太过,不然娘便是走也不能走得安心……我这就让人收拾屋子,再准备点热汤热菜来,娘娘与殿下多少用些可好?”

宇文承川哪里吃得下去,也知道顾蕴定是吃不下去的,因说道:“大舅母不必麻烦了,且忙你们的罢,外祖母这是喜丧,明儿各处报了丧,事情传开以后,还不定有多少人会来吊唁呢,你们必定会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必管我和蕴蕴了,待会儿我便带她回宫了。”

平大太太闻言,还待再说,顾蕴也木木的睁着眼睛,哑声说道:“大舅母就不必管我们了,且先替外祖母装裹罢,其他该预备的,也得预备起来了……”

“那我们就不与殿下和娘娘客气了,好在该准备的东西,早提前准备好了。”平大太太便不好再坚持了,只得让平讼和平大奶奶服侍二人去了外面歇息,然后领着平二太太等人,忍泪给平老太太装裹起来,又吩咐人去敲响了云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