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期(2 / 2)

半晌,谢琻颤声,一字一句问道:“我只问你……万般事后,你可还爱我?”

可还爱他。

沈梒不必闭上眼睛,便能穿过绵延铺陈的时光望向尽头,那里站着的是谢琻。在这人潮来了又往、宴席聚了又散、日夜交替、春来冬往的世上,唯有他穿过无常与变迁,牵住了自己的手。

他的心中有不甘,有畏惧,亦有彷徨。但那如网如丝的情意,却还是让他无可避免地低声道:“我爱你,花不尽,月无穷……此生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谢琻猛地起身,一把扣住沈梒的后脑,狠狠地吻了下去。他吻得那么用力,热烈又绝望,几乎要将沈梒融入自己的骨血。而沈梒也抛开所有的思绪和顾虑,用尽毕生力量去回应。他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这段日子空荡荡的胸膛里,又响起了那怦然躁动的跳动声。

只有谢琻让他如此过。

此生也只有谢琻,可以如此。

他们彼此的衣衫很快掉落在地上,沈梒揽着谢琻的脖子,一边与他缠吻,一边跌跌撞撞地进屋倒在了床上。他的背狠狠砸在了硬木的床板上,有些痛,可他不在乎。他那埋藏在平静理智下的悲伤与痛苦并不比谢琻少上半分,此时都要通通,发泄出来。

在一片汗水纠葛中,谢琻如野兽般疯狂地动作喘息着,仿佛不知疲惫,亦不知时间流逝。有一下重了,沈梒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谢琻在蚀骨的酥麻中乍然醒过来了一瞬,抚着他的眉眼低声道:“……痛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美。谢琻痴迷地想。近在咫尺的面容染上了薄红的菡萏之色,被汗水浸润,秀丽如远山的眉眼仿佛刚被一场春雨浇过。在那纤长眼睫下流转的眼波,仿佛是不堪人扰的夏荷池塘,正因他的一举一动而掀起一阵阵涟漪。

“不……”沈梒微颤这抬起手,轻抚过谢琻浓黑的长眉,掠过他紧致优美的肩颈线条,紧紧环住了他的背。

“我爱你让之……并不痛……”

哪有爱不痛。可正因有爱,疯狂沉沦的人们才会忘记那些切身切心的痛苦,永生永世地足陷深潭。

他们不知疲惫地纠缠,日落月升,他们已经忘记时间。其实已经很疲惫了,可是两人都不敢入睡,哪怕是强撑着也要用力抱紧彼此、亲吻相拥。

似乎唯有如此,他们才可以战胜时间——那残酷的、正在一分分流逝的时间。

————

当晓色再次透入窗纸时,谢琻刚刚坠入深深的沉睡。但他在睡梦中却依旧十分不安稳,似被什么梦魇折磨着,紧皱眉头、唇角微动地呓语着,神色充满悲伤。

沈梒半撑起身子,抬手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头发,目光柔和。

半晌,他俯身在谢琻额上轻轻一吻,随即抽身而起,拾起衣服一件件地穿戴起来。末了,他无声地一步步走向门外,最后回身再看一眼。

谢琻还在凌乱的床榻上沉睡着,臂膀长长伸开,似要去拥抱身畔的爱人。他眉头紧皱着,在梦中彷徨无助着。

沈梒心中微痛,心口和四肢都叫嚣着要回去、留下来。可他最终,还只是深深地在看了一眼身后,便扭头快步抽身而去。

他收拾了桌上太子送给他的包裹,披着黛青的晓色推门出去,却见院中正停着他的车马。看来谢琻虽口上说要将他禁锢在此地,心里却还是明白无论如何他还是要走的。

他上了马车,驱车出了院子。他虽不知此处是何地,但放眼望去,林稀的尽头隐约可见道路,想必自此而去也可寻到官道。

他将一路南下,回到荆州去。可他骗不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他的心永远留在了这座物欲横流、权权纠葛的京城之中。因为这座城池无论如何冰冷、如何伤过他,却曾有一人以血肉真心,来换他的平安温暖。

曾有诗说: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绿鬓朱颜重见两衰翁。别后悠悠君莫问,无限事,不言中。

小槽春酒滴珠红,莫匆匆,满金钟。饮散落花流水各西东。后会不知何处是,烟浪远,暮云重。”

或许他们真会如这世上无数天涯两隔的人一般,如南来北往的飞燕归鸿,任时光世事冲散过往所有。数年之后再次短暂相遇,也如落花流水各自西东,不知千山万水无穷何处再是相逢。

可此时心头的热意还滚烫,想起那个名字时还会悸动。只要这些情谊还在,青山不老、鸿江长流,他们的未来,也都还在盈盈的可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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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啦!

又是一段很重要的阶段结束啦。时间会调快,两三年很快过去,他们便又要重逢啦。我其实觉得吧,这个分开两个人也没有生怨怼,都还是抱着对未来期许的,所以——不虐哈哈哈哈。

“南来飞燕北归鸿,偶相逢,惨愁容。”取自秦观的《江城子·南来飞燕北归鸿》;

“此生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取自张先的《诉衷情·花前月下暂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