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2 / 2)

老山主气白了脸,楚阳娿也一脸纠结:“山主,您怎么了?您可千万不要生气,我晓得您是担心我一路奔波动了胎气。然而太宗遗命事关国体,本宫心中着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少不得让我这孩儿受一回苦。但他是储君,也是未来的一国之君,为了江山社稷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还望山主不要生我的气……”

同行的女眷们听她说正怀着皇嗣,都悄悄往她肚子上看。楚阳娿脸不红心不跳,任凭她们看个够。她虽撒谎,却也吃定了没有人敢验她怀孕的是真是假。

山主拍完胸口,却还得温柔地跟她说恭喜:“皇后既已怀孕,确是天大的好事。来呀,快快将宁氏请来,她们母女多年不见,正好借此机会好好说一说话。”

楚阳娿心中一楞,一颗心都飘了出去。

果然,不一会,就见宁氏被请了出来。

上回见时,宁氏还是双十年华的年轻少妇,此时再见,又是十多年过去。女儿成了皇后,母亲成了已经年届四十的中年妇女。

她穿着一身素净青布衣裳,头发挽着,上面没有任何钗环琳琅。

白净的面容上,未施粉黛,好在多年恬淡清净的生活,让她面上未见风霜,依旧还有从前清秀柔美的影子。看见楚阳娿,女人双眼泛红,眼泪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楚阳娿心中恍惚,想到初见时年少稚嫩的娘亲,与眼前竟是同一个人,真是如同做梦一般。

换在别处,此时母女见面,必要抱头痛哭,好生斯认一番。然而当着众人,宁氏却要因为身份,朝亲生女儿下跪磕头。

“民女宁氏,给皇后娘娘请安。”

楚阳娿唰一下,眼泪就掉下来了,她强笑着朝她伸了手,说:“娘亲起来,多年不见,娘亲身子可好?”

“一切都好。”宁氏说着,也强扯出个笑脸。

看出她们这难分难舍的模样,山主心中大定,趁此机会,又道:“你们母女相见,老身心中欢喜。如今皇后有孕,宁氏作为母亲,总有许多事要好生叮嘱。然而储君一事,万不可轻忽。皇后虽然已有身孕,可怀中是男是女却还未知,再者……皇后也说了,新帝贤明,一切已天下为重,万不可因为私心,而弃天下黎民于不顾。储君当早立,如今皇后虽未生养,但先帝嫡子,却已经长成,真是历练的时候。太宗遗命虽为写明定国之策,却也是为天下计。不如就让大皇子护送太宗遗命,亲自回京,也好让天下人明白,我朝储君,也是心怀天下之人。”

云起登基,虽因为禁止世家豢养士兵而惹得世家贵族心生不满。但他重兵在手,根本无人能够与之抗衡。再者国家新定,也没有人敢再生事端惹朝堂动荡,因此世家与山主只能退而求其次,不与云起硬碰硬,将目光定在储君位子上上。

天下,是云起从萧家手里得来的,萧家遗老,必然心中不甘。他们会支持先帝仅剩的皇子,世家趁机出力,正好拥护他登上皇位。若他即位,这禁止世家养兵之事,就不愁没有转圜的余地。

然而他们到底是低估了云起跟楚阳娿。

名声一事,云起虽也看中,但也不会只要名声不顾其他。楚阳娿造出来的大炮,在当今世界,大约是最顶级的杀人武器了。而这些武器,完全被云起垄断。如果世家当真决意养兵,不论多么名正言顺,云起都会直接镇压,让他们几世都不能翻身。

而楚阳娿,虽说也出身世家,但她见过战乱死人无数,对世家养兵,也满心厌恶。她本就没有什么贤淑人,也不在意再添上个手段毒辣名声。

山主跟世家,现在能拿得出手的筹码,也就是大义两字而已。

这两字,对在意的人来说重达千斤,对不在意的认来说,狗屁不通。

况且,楚阳娿当真不认为世家养兵是大义。

至于所谓萧世正统么……皇帝轮流做,今日到我家,不是哪个姓氏当皇帝才算大义不是么?

那位年幼的先帝遗孤,既然有这么多人奔走支持,大约也就不能心软让他继续活着了。

杀小孩对楚阳娿来说是个万万不愿选择的一条路。不过战乱中死去多少年女老幼,那些尚在襁褓,甚至还在母腹的幼儿,死去的又何止万千。凭什么旁人死得,他就死不得呢?终生平等,不能因他父亲是皇帝,就与众不同不是?

楚阳娿打定了主意,面上却不能表现。

毕竟万不得已,她也不想这么做。

于是她迟疑半晌,方才说:“立大皇子为储,此事原也不是没有想过。然而先帝驾崩,却正是因为大皇子有心大位,这才惹得其外家王氏铤而走险,害得先帝驾崩,一时天下大乱……哎!大皇子身负弑父之罪,若成为储君,这让皇上,怎么与先帝交代呢?况且一国之君,当以身作则,大皇子此身,实在不是为君之选,否则天下人人人效仿,纷纷杀君弑父,这可怎么得了?到那时别说江山社稷,恐怕这普天之下,都要永坠深渊了。”

“皇后此言差矣。”山主道:“大皇子年幼无知,又从小长在先帝身边,最是孝顺不过。所谓杀君弑父之名,不过是被人胁迫。他一小儿,哪里能懂什么呢?皇后慈悲,万万不能将大人罪过,强加于小儿身上。”

“山主的话本宫明白,然而你我明白,天下恩却未必明白呀。”

山主沉思片刻,直言道:“大皇子之过,全因身边小人而起。为奉先帝,今日老身便做主,赐先皇后王氏以死谢罪。大皇子清白之身,万万不能为其染上污点。他乃先帝唯一嫡子,正该为天下,以身献社稷才是正理。”

为了让大皇子当上太子,他们竟准备让王太后去死?

楚阳娿被气笑了。

“山主若是实在坚持,本宫便也无话可说了。然而后宫不干朝政,立储乃是国事,自有皇上定夺,左右本宫是不好干预的。”说完站起来,对宁氏道:“母亲,女儿能去您的院子看看么?多年不在娘亲身边尽孝,看看娘亲的起居之所也好。”

“好。”宁氏拉了女儿,与山主告辞之后,便带着楚阳娿往院子里去了。

只是楚阳娿并未着急去看她的住处,而是吩咐雪雁:“雪雁,你立刻带母亲下山,亲自送到弟弟身边。”

“是。”

宁氏闻言,立刻道:“为何这么着急走?是有什么不妥么?官儿告诉娘亲,娘对山上熟悉,未必不能帮忙。”

“并不是这样。”楚阳娿道:“易儿身受重伤,很想见您,女儿这才不敢耽搁,想要立刻送您下山去。”

一听儿子受伤了,宁氏哪里还管得了其他,急的连东西也不收拾了,立刻跟雪雁下了山。

骗走了宁氏,楚阳娿送了一口气,直到夜里,雪雁回来,告诉她说宁氏已经送到楚家人身边,并且在林生的护送之下,连夜动身回京了。

楚阳娿多年夙愿得偿,心中放松,连睡梦里也无比安稳。

不过这安稳的睡梦,却没能长久,次日天海没亮,就听猎鹰在门外报告,说:“皇后娘娘,山主昨夜突然暴毙,请娘娘定夺。”

“什么?”楚阳娿猛地一跟头爬起来,惊问:“你说什么?”

“山主暴亡……”

“明辉,更衣!”

楚阳娿什么也顾不上了,急急忙忙穿上衣裳就往出去走,走了每两步,她忽然又停住了。

“猎鹰,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吩咐你去办。”

“仅凭娘娘吩咐。”